奥尔布赖特的外交风格
发表部门: | 《世界知识》1997年第5期 |
发表时间: | 1997-03-15 00:00:00 |
标 题: | 奥尔布赖特的外交风格 |
奥尔布赖特的外交风格 张立平 1月9日,在美国参议院外交委员会举行了对马德琳*奥尔布赖特任命的听证会后, 美国历史上第一位女国务卿产生了。她也是继亨利*基辛格之后又一位非美国本土出生的 国务卿。由于美国《宪法》规定:非美国出生的人不得担任美国总统。这就意味着马德琳*奥 尔布赖特已经攀上了权力的最高峰。 当上国务卿已足以让马德琳*奥尔布赖特心满意足的了。她一直梦想着当上国务卿, 但从未认为梦想可以成真。因为这个职位以前一直是男人的禁脔,也是外交官们梦寐以求 的最高职位。这一次,她也是险胜,在国务卿候选人名单上,她并非名列前茅。她的竞争 对手有著名的参议员米切尔和纳恩,还有现任助理国务卿霍尔布鲁克。她脱颖而出得力于 第一夫人希拉里对她的赏识和保荐。奥尔布赖特与希拉里同是著名的韦尔斯利女子学院的 毕业生。两人性格相类,脾气相投,往来密切,96年还相携去欧洲旅游,相悦甚欢。两 人均是女性主义者,人权理想主义者。她们可谓惺惺相惜。当然,克林顿的选择也是经过 多方权衡的:米切尔党派特点过强,在国会和共和党人中名声不大好;由他出任国务卿将 来与国会不好打交道;纳恩与克林顿关系不好,选他只怕自讨苦吃;霍尔布鲁克与克林顿 的密友莱克也难以共事,而克林顿对莱克信任有加,让他出任中央情报局局长,帮助收拾 这个6年来换了5任局长的烂摊子。与他们相比,选择马德琳*奥尔布赖特好处甚多:首 先,从能力上看,从奥尔布赖特的记录看,她并非等闲平庸之辈,尤其在刚刚过去的驻联 合国大使的4年期间,她成功地推行了克林顿的政策,如促使联合国作出制裁海地的决议; 否决了联合国秘书长加利谋求联任。马德琳*奥尔布赖特奉行积极的外交政策,这与美国 外交政策的主流是一脉相称的。她与里根时代驻联合国女大使柯克*帕特里克一样是国际 主义者,反对孤立主义的思想。其次,从工作方式上看,马德琳*奥尔布赖特富有"团队 精神",擅长人际关系,作为克氏外交班子的领头羊,她能使克林顿的内阁班子,尤其是 外交班子更好地进行协作,步调一致。这一点也是克林顿最欣赏的,以致于克林顿忽略了 她在其他方面的缺点,如过于直率,好发表意见等等。其三,选择奥氏可以使克林顿在政 治上捞分不少。克林顿在96年大选中的优势主要在于"性别差距",即他所得的女性选 民票远远超出多尔(两人在男性选民票上旗鼓相当)。任命奥氏一方面可以酬报女性选民, 使她们在下一次的大选中再次支持民主党的候选人(那时现任副总统戈尔极有可能披褂上 阵,竞选2000年的总统)。另一方面也可以履行他早在1992年竞选时允诺的话: 如果他当选,他要使内阁班子"更像美国"。女性主义者当然很希望能在内阁里有更多的 女性,他们在克林顿思量之前,曾想发起一场运动,以争取马德琳*奥尔布赖特获得提名。 但奥氏知道后,婉言谢绝。她担心那样做会适得其反,她要堂堂正正地入选,不想卷入颇 有争议的"配额制"的漩涡中,让人以为她是因为性别的缘故才入选。 马德琳*奥尔布赖特是有名的"鹰派"。她主张对其他国家实行强硬的政策。在克林 顿的外交圈子中很难找到比奥氏更强硬、更革命的人物了。美国在波黑采取军事行动,主 要归因于她的力争,她对不愿意在此地动武的、当时的参谋长联席会议主席科林*鲍威尔 将军反诘道:" 你不是常说,美国强大的军力,如果不用,又有什么意思?"结果她的 观点占上峰,鲍威尔因此挂冠而去,他的职位由沙利卡什维利代替。她在联合国指责古巴 击落入侵其领空的美国客机时义愤填膺地说了一句令在场众多外交官愕然和哗然的俚语: "那不是‘睾丸’,而是懦夫",意谓卡斯特罗政府的行为是胆小鬼的行为,英雄好汉决 不会如此行事。她主张对伊拉克、利比亚等"无赖国家"决不能心慈手软,该制裁的要制 裁,该动武的要动武。正是她的这种鹰派立场,同时赢得了民主党自由派人士和共和党保 守派人士的热烈喝彩。参议院外交委员会主席、保守派的核心人物杰西*赫尔姆斯对她的 提名给予了充分的肯定。他甚至邀请她去他的家乡州北卡罗来那的一所女子学院作演讲。 有一次他提到德琳*奥尔布赖特的一个女儿时称她这"女孩律师",奥氏听了 大笑。赫尔姆斯还说:"我从未在与别人发生分歧时还如此愉快",这显然是指他们分属 两个不同的政党,在国内其他政策上两人的见解大相径庭。由此亦可见奥氏的个人魅力。 说到奥氏的鹰派立场及不妥协的"嫉恶如仇"的形象,不能不追溯到她个人的经历, 尤其是她命途多舛的童年。她于1937年的出生于捷克斯洛伐克的一个外交官家庭(她 父亲曾在1945-1948年任捷克驻南斯拉夫大使)。第二年,正当她咿呀学语的时 候,德国法西斯的铁蹄在英法两国的绥靖之下,践踏着她的祖国。她父亲携家小逃亡。在 整个战争期间,她和全家住在伦敦。她的英语就是在那时打下基础的。在战争结束之际, 她们全家第二次来到了贝尔格来德,一住就是两年。这期间,她父亲为她请了家庭女教师, 不让她受共产党的影响。她10岁时,家里把她送到瑞士一所寄宿学校学习法语。194 8年初,她父亲被任命为捷克驻联合国的大使,在联合国的印度和巴基斯坦委员会工作。 这年2月,捷克建立了共产党政权,她父亲被缺席判处死刑,罪名是叛国。她们家很快就 到美国政治避难,并在科罗拉多州的丹佛市安顿下来。她父亲在丹佛大学谋得一席教职, 讲授国际关系,还写了许多有关国际方面的书,最终当上了该校国际研究院的院长。奥尔 布赖特经常在讲话和接受采访中强调,她父亲是她最重要的良师益友。作为难民的她那时 候的愿望只是说好英语,以取悦父母;用功学习,长大成为一名美国公民。丹佛的报纸上 有一条箴言:"生活在科罗拉多州是一件很荣幸的事",她父亲总要加上一句:"孩子们, 千万别忘了,生活在美国也是一件很荣幸的事。"她接受的家庭教育使她对美国的民主制 度及美国充满了崇敬和感激之情。多年后,她母亲每逢独立日都要给她打电话,并问孙女 们:"你们唱爱国歌曲了吗?"奥尔布赖特的爱国热情非常强烈,诚然有她众多的理由, 美国给她提供了机会,使她施展了抱负。 在她上高中时,她父亲执意要她上一所极小的私立中学,并得到了该学校提供的奖学 金。她变得越来越美国化了。1955年,她中学毕业时,她讲的英语不带一星半点外国 口音。同年,她以优异成绩考入著名的贵族女校──韦尔斯利学院,并获得了奖学金。作 为政治系的学生,她在学院有两大爱好:一是新闻,她在校报干了一年;二是政治,她热 衷于为史蒂文森在1956的总统竞选活动工作。1959年,对她来说可谓双喜临门, 一是她以优异成绩获得学士学位;二是她与大学时代的如意郎君报业大王的继承人约瑟夫 梅迪尔奥尔布赖特结成秦晋之好。在六七十年代,她一面在家抚养3个女儿(其中有一对 双胞胎),一面在名牌大学──哥伦比亚大学攻读硕士和博士学位,她的导师有后来成为 卡特总统的国家安全事务助理的兹比格涅夫布热津斯基。 1976年,年届40不惑的奥尔布赖特开始了她的职业生涯。1976-1978 年,她刚刚拿到博士学位就被缅引州的民主党议员埃得蒙马斯基聘请为首席立法助理。在 恩师的提携下,她在1978年还担任国家安全委员会和白宫负责外交政策立法的工作人 员。 80年代是奥尔布赖特最失意的确10年。先是在1980年,随着民主党在大选中 的失利,她离去了公职。然后是在案1982,她丈夫突然提出离婚要求。当时,她一点 思想准备都没有。真可谓"福无双至,祸不单行"。所幸的是她丈夫给她留下了一笔巨款 和一处豪宅,还有3个使她欣慰的女孩。从1982年起,她任乔治城大学外交事务学院 的研究教授,同时兼外交事务的女子项目主任。同时她还是史密森学院威尔孙中心国际战 略研究所的研究员,她的专长是苏联和东欧事务,她的著作有:[新闻在政治变革中的作 用],[新闻在1968年捷克斯洛伐克政治变革中的作用],[苏联外交:杰出人物传 略]。几乎就在她进入学术界的同时,她开始成为主持民主党高层外交政策沙龙的女主人,。 她经常在家招待数百个民主党的政治家,教授和理论家,他们中就有当时任阿肯色州州长 的比尔克林顿。他们在餐桌上分析时局,讨论对策。这不仅仅是一般的外交聚会,而且是 为民主党东山再起奠定基础的会议。在这10年间,她与民主党高层建立了牢固的联系, 为她以后在政治上的崛起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1984年,她担任民主党总统候选人蒙代尔和他的竞选伙伴费拉罗的外交政策协调 人。1987年,她成为当时任麻省州州长的迈克尔杜卡基斯竞选总统的高级外交政策顾 问(作为一名志愿者)。1988年,杜氏获得提名,与布什角逐白宫宝座,在对外政策 上更加倚重奥尔布赖特。据说,奥氏还为杜卡基斯写过许多演说稿。奥氏在学术圈和思想 库很的人缘,当学者们得知奥氏为竞选总统公职的人工作时,他们主动给她寄送研究报告。 1989年,奥氏担任一个非赢利的民主党研究所──国家政策中心主任。她在民主党圈 内声誉鹊起。爱德蒙马斯基认为,如果民主党重新控制白宫,应当考虑让奥尔布赖特担任 国家安全委员会顾问或国务卿之职,"如果我们不考虑性别的话,马德琳理所当然地在这 些职务的候选人中名列前茅。" 奥尔布赖特在国会山的影响也与日俱增。参议院外交委员会常向她咨询。她在国会山 召开会议,介绍东欧国家和其他国家的领导人与国会议员及他们的高级助手相识。她的母 国捷克的剧作家和人权活动分子哈维尔,在1990年初,即他刚刚当上捷克总统后不久 对美国的第一次国事访问中,把她招幕进他的翻译和顾问队伍。他们俩很快成为密友。 1992年,奥尔布赖特与克里斯托夫,莱克和伯杰合作,帮民主党制定了党纲;在 克林顿获得提名后,帮他起草了外交政策立场的文件。在1992年12月22日的一次 新闻发布会上,克林顿宣布了他的外交班子人选名单,奥尔布赖特被提名为美国驻联合国 大使。克林顿仿照里根为奥尔布赖特的老前任柯克帕特里克保留了内阁成员身份的做法, 为奥氏在内阁中留有一席之地,吸收她为国家安全委员会的成员。作为总统对外政策的重 要顾问,奥尔布赖特和中央情报局局长,国防部长,国务卿和国家安全委员会顾问一起参 加两周一次的总统召开的秘密会议。奥尔布赖特因工作需要,只得在纽约市的联合国大厦 和华盛顿之间穿梭,最多的时候她每周穿梭5次。对此,奥尔布赖特自豪地说:"我在圈 内,我参与了一切。"由于她与华盛顿关系密切,在联合国与她共事的人都很尊重她。在 联合国,奥氏监督了十几个国家和地区的维和行动。 奥尔布赖特会成为又一个"铁娘字"吗?很有可能。与她的前任相比,奥氏个性太突 出。她永远锋芒毕露 咄咄逼人,有时甚至另人望而生畏。71岁的克里斯托夫虽说不上 老太龙钟,但暮气沉沉;他有时太谨慎,太客气,牢骚太多。面对记者时,克氏显得腼腆; 奥氏则从容不迫,落落大方,游刃有余,她熟谙新闻之道。奥氏比克氏更直率,更自信, 更顽强。 奥尔布赖特也并非白璧无瑕,无可挑剔。有人说她缺乏战略眼光,思路比较狭隘。加 上她特别相信她的直觉,因而她的对外政策难免有鲁莽或躁急之处。此外,由于自身经历 的局限,"慕尼黑的阴谋"在她心灵上抹不去的伤痛和烙印,这使她在决策中原则性有余 而灵活性不足。她在国会的听证会上,套用英国帕麦斯顿"没有永恒的朋友,只有永恒的 利益"的话,说:"我们没有永恒的敌人,只有永恒的原则"。这个原则就是:尊重所有 人的尊严和自由,并给予他们法律上的保障。她还说,尊重人权是她对外政策的一个重要 特点;不管侵犯人权的事发生在哪里,她都会直言不讳地指出来。 在未来的4年中(如果她能在雾谷站住脚跟的话),奥尔布赖特将不会放弃"人权斗 士"的招牌,并将此贯穿到她的对外政策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