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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国政治
“9.11”事件对美国政治的影响
作者:张立平 来源: 时间:2001-09-18
“9.11”事件对美国政治的影响 当人们还未来得及对后冷战时代进行定义的时候,当有人还沉浸在分享"和平红利" 的梦景中的时候,恐怖分子的滔天罪行震惊了世人,历史从此进入了一个新时代。  美国人民更是被恐怖分子的惨绝人寰所激怒,全国群情激愤,众志成城。对美国人来说, "9.11"恐怖袭击无异于"珍珠港事件",所不同的是,当年袭击的对象是军事基地和军人, 袭击者是日本的军人,袭击系国家行为,美国可以对一个明确的敌国进行宣战;而"9.11" 袭击的对象是美国的军事机构和金融大楼(受害者主要是平民),主谋嫌疑犯是恐怖分子, 袭击系非国家行为;美国对恐怖分子的战争没有明确的敌人,也没有明确的战场。但是,美 国还是准备进行这场21世纪第一场新型的战争--反恐怖的战争:反恐怖得到了举国上下 不分党派、不分族裔和信仰的支持;反恐怖也获得全世界绝大多数国家的支持,美国俨然成 了世界反恐怖联盟的领袖。   眼下这场即将开始的反恐怖战争以何种方式进行、以何种方式结束尚不确定,但"9.11" 事件对美国的政治影响已初露端倪。 小布什从弱势总统变为强势总统 权力的天平再一次向总统倾斜 众所周知,由于在2000年大选中两党候选人得票率十分接近并因此引发了选举纠纷, 选举的最终结果是在最高法院的裁决下才得以确定:小布什是以微弱的选举人多数票获胜。 因此在宣誓就职以来,小布什以巩固并扩大支持基础为出发点,全面推行他的竞选政纲,尽 管他的减税计划和教育改革计划获得一定成功,但他在民意中的支持率一直徘徊在53%左 右。不少人对他能否胜任总统职位表示怀疑,更有传言说是副总统切尼而不是他在主事。 "9.11"事件一方面是对他的领导才能的一个严峻考验,他也立刻变为全民的总统,一个战 争时期的总统,如历史上其他战争或危机时期的总统一样,他获得了绝大多数人的支持,他 的支持率在9月13日窜升到86%,比罗斯福在"珍珠港事件"后的支持率(84%)还高。 更为重要的是,他得到国会两党一致支持,这表现在:(1)国会两院一致通过了授予 总统战争处置权(尽管根据1973年战争法案,在遭受外敌入侵时总统有权宣战);(2)国会 两院同意对反恐怖战争拨款400亿美元,另外国会允诺2002年的国防预算增加400亿美元; (3)国会同意了布什提出的对航空业给予150亿美元的帮助;(4)布什提议新增加一个政 府部门--国土安全部,并任命宾夕法尼亚州长汤姆*里奇负责领导、协调国内反恐怖行动。 事实上,美国已有50多个反恐怖的机构。祖国安全部的设立显然是加强国内反恐怖的力量。 此外。"9.11"事件表明,那些反恐怖机构的效果有限,尤其是反恐怖的情报部门。估计国 会也会很快批准。 小布什一下子从弱势总统变为被人拥戴的强势总统的原因是:(1)危机时刻全国人民 需要强有力的领导;(2)作为一个国家领导人,他在震惊之后,显示了坚定的信心及控制事 态的能力;(3)他充满强烈宗教意味的言词引起了美国人的共鸣,如他称要对恐怖主义分子 进行"讨伐"(crusade),要对作恶者进行"审判"(Justice will be brought to them);(4)他 将恐怖分子袭击美国经济中心和军事中心的原因归之于恐怖分子仇恨自由,这一说法满足了 民众的心理需求--对美国自由民主的价值观的自豪感。 对任何一个总统来说,赢得这样的支持在政治上固然有利,但它能否持久,能否保证 他全面实施他的政策以及能否在下一次大选中获得连任却充满了变数,他未来的政治命运取 决于以下这些因素:(1)反恐怖战争的事态发展;(2)美国经济状况;(3)美国本土的安全; (4)其它突发事件。 但是,值得注意的不仅于此,还在于制度性的因素:美国著名的历史学家小阿瑟*施 莱辛格注意到,美国政治史中存在一种周期性的现象,当国家处于危急关头时,权力的钟摆 总是向总统和行政部门移动;当危机过后,国会的权力和影响力会有所回升,但却再也无法 完全复元;经过多次摆动的结果是:总统和行政部门的权力不断扩大,他将美国总统称之为 "帝王般的总统" 。确实,冷战结束后,人们看到国会对美国内外政策的影响有上升之势, 尤其是在外交/防务领域更明显。"9.11"事件可能会抑制国会对外交/防务政策的影响,外交 权可能会更集中于总统,从而使其有更多的自由发挥空间,少受国会掣肘,政府权力的天平 再一次向总统倾斜。 外交/安全问题的重要性上升 冷战结束后,美国政治普遍内倾,无论是平民还是领导人都将目光集中于国内问题, 国内议程主导了公共政策。在90年代的绝大部分时间里,美国领导人的工作重心是国内的 经济问题和社会问题,而外交/安全问题则不成其为问题,这可以从芝加哥外交关系委员会 四年一次的调查结果中看出。在对"你觉得今天美国面临的最大问题是什么"的回答中,在 1994年,只有11.4%的领导人、 11.5% 的平民认为是外交问题;在1998,这一级数字相应 的是19.5% 的领导人、7.3% 的平民认为是外交问题;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在1994年有 61.7%的领导人、 48.4% 的平民认为美国面临的最大问题是社会问题;1998年这一组数字 分别是54.6%和 58.5% 。 美国政治内倾的另一个表现是90年代以来的三次大选中,州长候选人接连获胜而且外 交政策问题从未成为候选人辩论的主题。在此前,只有曾任州长的卡特和里根分别在70年 代和80年代获得过胜利,而在二战后的大多数选举中均是曾任议员的候选人获胜;一些外 交问题(如朝鲜战争问题、越战问题、伊郎人质危机等都曾影响过大选)。与议员相比,州 长更不关心国际事务。 国内议程主导美国政治表现还有:(1)涉及外交及防务机构的精简,如克林顿第二任 期将美国新闻署、美国裁军署和国际开发署合并到国务院;(2)外交预算减少;(3)国防预 算减少;(3)对外援助减少。 小布什上台以来,他的工作议程也是以国内为主,如减税、教育改革,他的外交活动 主要局限于拉丁美洲,因此有人讽刺说他实行的是"半球外交政策",而他对拉美的政策中 一个动机是通过改善与拉美关系来赢得本国内少数族裔选民(如拉美裔选民)的支持。 "9.11"事件改变了美国的政治议程,由于恐怖主义活动已全球化,美国人已不可能独 善其身,不关心外交/防务。美国要想在国内获得安全,就无法"孤立"于世界。更由于反 恐怖主义活动不可能短期内斩草除根,因此,在"9.11"事件后,外交/防务问题在美国政治 生活中的重要性可能会上升,将外交/防务问题视为"美国今日面临的最主要问题"的人的 比例会上升;而在对美国安全的主要威胁这一问题上,领导人过去将大规模杀伤性武器的扩 散、"无赖"国家的导弹袭击排在恐怖行动之前,而民众则将恐怖行动视为最大的安全威胁 , 相信美国领导人肯定会将恐怖行动的威胁视为主要的威胁之一,对防恐怖和反恐怖部门的拨 款会大大增加。政治议程变化的一个直接后果将是总的国防预算大幅度提升,国会内的防务 鹰派已有声称要将国防预算增加25%。 人权和公民权利可能会受到限制 历史的经验表明,每当美国的安全受到或感觉到威胁时,人权和公民权利就会遭到政 府的种种限制和压制,为人们耳熟能详的有:二战时期日裔美国人被强制隔离,关在拘留营 中;冷战初期,美国政坛上的反共歇斯底里--麦卡锡主义,许多美国公民因此受到迫害。 美国政治学家理查德*霍夫施塔德认为,不安全感常常会引发"美国政治上的偏执狂" ,即将威胁模式化并不断放大,在这种非理性的紧张的状态中,社会不愿倾听少数人的意 见,对政府政策或领导人的任何批评更是不能容忍,轻则被压制,重则被扣上不爱国或对国 家不忠诚的帽子,在这种情况下宪法所保障的言论自由和表达自由要么是出于担心而自我限 制,要么是被媒体围剿,或者被政府限制。   在非常时期,安全与人权似乎是难以调和的矛盾。其实,就个人而言,安全或安全感也 是一项基本的人权。1941年,罗斯福与丘吉尔会谈后发表的《大西洋宪章》里提出,人的 基本权利应当包括"四大自由"--免于匮乏的自由、免于恐惧的自由、言论自由和信仰自 由。这么说,安全与人权的矛盾其实是人权的不同诉求之间的矛盾,如果非要在追求"免于 恐惧的自由"与言论自由之间作出选择,那么按照人之常情,绝大多数人会选择前者而抛开 后者;理想主义者除外。说明这一点并非是为"政治上的偏执狂"辩护,而是对这一现象进 行解释。为了获得"免于恐惧的自由"就得接受诸多的限制。 从任何一个层面讲,"9.11"事件引起的不安全感比珍珠港事件更难以消褪,电视直播 的即时性使无数的观众目睹了这一悲剧,世界贸易大楼被撞击坍塌、数千平民顷刻间失去了 宝贵的生命,这一画面定格、不断在人们的脑海中回放,这一形象长久地留在人们的记忆中, 人们不会不感到安全受到威胁。而当安全需要压倒一切时,人权保障就靠边站了,如出于安 全的考虑,人们会接受政府对隐私权的侵犯,私人的电话可能会被监听,个人电脑会被监控 等等。 如果历史是一位好老师的话,美国在进行反恐怖战争或斗争时,应该尽量避免用类型 化的思维模式发起针对某一个特定群体的恶意行动,即避免出现新的麦卡锡主义。布什总统 似乎注意这一点了,为了避免阿拉伯裔美国人受到攻击,他象征性地访问了他们的聚居区和 清真寺,但他的行动远没有消除社会上弥漫的对阿拉伯裔美国人的敌意和蔑视。 值得警惕的是在爱国主义和反恐怖的旗帜下,政府获得广泛的、合法性的权力并存在 滥用这一权力的可能性。由于恐怖活动是"过街老鼠",人人喊打;任何与此相反的声音都 可能会被视为另类或"政治上不正确"并因此受打击或孤立。布什在对参众两院的讲话中已 向国际社会明白指出,美国打算以反恐怖划线,"要么是站在我们一边,要么是站在恐怖主 义分子"一边,如果在国内仍然用这种非此即彼的二分法思维模式,很少有人敢对政府的反 恐怖政策说"不",谁都怕承担"与恐怖分子为伍"这一恶名。因此,当加州众议员巴巴拉*李 反对美国在阿富有汗进行战争时,人们还是应该钦佩她这种独立不羁的精神和勇气 。 如上所述,未来美国政治中,言论自由和隐私权可能会受到某种程度的侵犯,阿族裔 可能会受到敌视,社会中反移民情绪可能会上升。在人权的排列表上,安全显然占了上峰。   党派斗争限于国内政策领域   冷战结束后,两党在外交防务政策上的共识和一致性受到削弱,党派政治从国内政策扩 大到外交防务政策。就在9月10日,国会参议院外交关系委员会主席约瑟夫*拜登在"与 媒体见面"的电视节目中还批评布什政府的国家导弹防御计划,他认为对美国安全的主要威 胁也许不是来自洲际导弹,而是恐怖分了的背包里炸弹。但"9.11"事件使不同政党的人士 全都集中在三军统帅的麾下:在布什总统9月20日对参众两院的讲话后,参议院多数党领 袖汤姆*达施勒说,我们响应总统发出的号召,不管是民主党人还是共和党人,最重要的是 我们都是美国人;而参议院少数党领袖洛特*特伦特则称,国会内没有反对党。这表明了在 国家处于紧急关头,美国社会表现的高度的凝聚力和一致性。可以预料,在反恐怖战争结束 前,两党的争吵可能主要是限于国内政策。   这种情况可能会使两党争夺国会领导权的中期选举低调进行,两党的网站及一些候选人 的个人网站在"9.11"事件后悄没声息地删除了党派性的攻击言论,以表明各个党派在国家 安全受到威胁时,团结一致,共同对外的决心。现在预测中期选举的结果为时尚早,并受到 反恐怖战争进程的影响。如果反恐怖在较长的时期内始终成为国家优先关注的一项政治议 程,那么中期选举更可能受地方性因素的影响,中期选举的结果可能是维持现状:即共和党 控制国会众议院,而民主党继续保持参议院多数党的地位。   前几年,人们对美国国内政治影响它的外交政策(尤其是对华政策)谈得比较多,但现 在似乎有必要探究外交/防务政策对美国政治的影响了。"9.11"事件是一个分水岭,它改变 了美国政治周期和权力平衡,并可能使美国政治朝着新的方向发展。 Arthur M. Schlesinnger, Jr. The Imperial Presidency, Boston, Houghon Mifflin Company, 1973 www.ccfr.org/publications/opinion/1-4html. "American Public Opinion and U.S. Foreign Policy 1999". See "American Public Opinion and U.S. Foreign Policy 1999". Richard Hofstadter, The Paranoid Style in American Politics and other Essays, New York: Alfred A. Knof, 1965. 有人说,她是在拿自己的政治前途作赌注,此时反对反恐怖战争绝对不是一件可以在政治上得分的事。 其实未必尽然,尽管全国反恐怖战争情绪高涨,但巴巴拉*李来自全国自由主义/(左翼)激进主义的大本 营--加州湾区的奥克兰市,这一地区一向是美国政治图景中的异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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