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回顾 ———中国的美国新闻研究 陈 中国的美国新闻研究，一直不像中国的对美国的其他领域研究一样成为人们关注的热点。但是这并不等于中国的学者不关心美国的新闻事业，用自己东方的哲学眼光观察美国的新闻。在最近的十年中，出现了一批由中国的美国新闻研究学者撰写的专著。在一些中国学者的论文和专门学术著作中，有许多涉及到了美国的新闻；许多中国的通讯和电子技术专家，由于十年中以互联网技术为代表的新技术的发展，也深刻的认识到了美国新媒体的发展。多个不同学术领域的中国学者关注美国新闻，研究美国新闻，是在这十年中对美国新闻研究中最突出的现象。 当回顾从1991年到2001年中国的美国研究时，我们首先注意到，实际上存在着两种截然不同的美国新闻学研究样式。 在这一时期的前期，大概是在1989至1994年甚至1995年，中国的美国新闻研究，并没有重要的成果。这个时期的中国的美国新闻学研究，基本上是延续1989年以前，以翻译美国重要的新闻学著作为主。1989年以前翻译的美国新闻著作中，最重要的一部是由董乐山先生主持翻译的《美国新闻史》。中国人通过这本黙里埃父子的鸿篇巨制，了解到美国新闻的发展历史、主要思想传统、美国新闻与美国社会各个方面的关系。 此后，中国一批在国内已经有了一定新闻基本训练的年轻留学生，到了美国把美国新闻学作为自己研究的主要科目，这些留学生以后完成了自己的学位论文或者是研究项目，他们的主要研究成果出现的时间大概是在九十年代的后期，这是一些中国学者的研究成果，和九十年代以前的中国美国新闻学研究完全不同，代表了这一时期中国美国新闻学研究的主要成就。 这十年来中国的美国新闻学研究成就可以分成不太相象两类：一类以《妖魔化中国的背后》一书为代表。这一类著作的作者针对美国媒体在1989年以后出现的一边倒的情况，通过对美国媒体上关于中国的报道分析，认为在在美国的新闻传播界和美国的知识精英阶层，存在着把中国“妖魔化”的情况。他们认为：“现在的美国新闻界是一个已经没有斯诺的时代”①，美国的媒体代表着“美国大资产阶级的国家利益”，②这些中国的研究者认为，美国媒体自从1992年起就从“美国的国家利益出发，真正有系统、有组织、有计划地妖魔化中国。”③因为这些著作谈论的大多是关于美国媒体对中国报道的情况，只是其中也有一些关于美国媒体国际报道的工作细节，把它们归进中国的美国新闻学研究实际上并不是一个最恰当的分类，所以有的人更愿意把这一类作品归入当时盛极一时的通俗政论。 这个时期的后半期产生的另一类著作，按照一般的学术标准应该属于典型的学术著作。这是一批中国自己撰写的美国新闻学著作，在此之前，很少有中国人撰写有关美国新闻学的著作，人们看到的主要是一些观感，或者是一些简单介绍性的小册子。九十年代后半期的这些著作中，比较有代表性的是中国社会科学院出版社出版的《透视美国·无冕之王与金钱》、北京广播学院编写的《大众传播与国际关系》、北京广播学院郭慎之撰写的《北美传播研究》、马庆平撰写的《外国广播电视史》、曹璐等人撰写的《卫星电视传播》等。在二十世纪将要结束的时候，中国的学者和专家撰写出这样一批有质量的关于美国新闻学的著作，加上一些有质量的翻译著作，是一件值得人们高兴的事情。 这些著作的一个显著特点是，作者多数是中国的大学教师。他们的这些著作也多为教授相关课程撰写。在中国，美国新闻学已经是大学新闻专业课程的一门主要课程，美国新闻被当作当代西方世界最有代表性的新闻传播样式研究，所以从标题看有些专著好像不是专门研究美国的新闻，但是仔细阅读就会发现，所有谈论外国新闻、或者国际新闻的专著，都有大量篇幅是在谈论美国新闻。这些专著既是中国大学新的新闻学教科书，也标志着中国近年来美国新闻学的最高研究水平。 这些中国的美国新闻学著作呈现出来的另外一个特点是，许多关于美国新闻学的著作同时渗透到其他的学科，比较典型的是北京广播学院编写的《大众传播与国际关系》一书，这是一本研究媒体和一个国家外交关系的专著，相当一部分内容是研究美国媒体与美国外交之间的关系。在美国的新闻学研究中，这种交叉学科的研究早已经是一种基本的研究方式了，美国的新闻从业者和美国的新闻学研究者，从来没有孤立地研究新闻学现象，他们有的从哲学的角度研究新闻传播与人类传播之间的关系，有的从政治学的角度研究新闻与国家政治体制、权利等方面的关系，有的从社会学的角度研究新闻对社会形态和人类社会行为影响等，当然也有人研究新闻与国际政治的关系。新闻学在美国是一个新的学科，也是一个交叉性的学科，美国也是新闻学最发达的国家。中国的美国新闻学研究，实际上就是研究最新的新闻学，它必然是一种交叉性的研究。 这个时期中国的美国新闻学研究值得注意第三个特点是，相当一部分研究成果并不仅仅局限在传统的新闻学理论框架之内，很多的专著十分注重新闻信息传播的哲学意味，试图从哲学的角度解释美国现代新闻，比如很多著作在研究美国新闻时都不约而同的运用了现代传播学理论的一些基本范式，试图在现代传播学的理论框架内阐释美国新闻，这些无疑要比过去中国传统的研究方法更加有利，它能够帮助中国人更加深入的认识美国的新闻。因为现代美国新闻，已经和传统的新闻有相当大的不同。美国新闻现在不仅仅是“报道新近发生的事情”，许多情况下，美国新闻不仅“报道新近发生的事情”，更是美国现代社会最充分的最强大的信息符号传播系统，它在美国社会内发挥着比以往任何时候都重要的作用。在这种情况下，单一的研究方式肯定不能勾勒清楚美国现代新闻。 在这十年中间，科学技术、尤其是代表这个时代的通讯技术的迅速发展，直接造就了新闻学必须面对的一个新的媒体形式，也就是所谓的第四媒体国际互联网，它最先出现在美国的新闻传播领域中，是一个随着新的科技的进步而诞生的一个新的人文学科，很快就成为中国学者研究的对象。 国际互联网是美国在上个世纪的最后十多年中发展起来的一种新的信息交流方式，它迅速成为美国经济连续十多年强劲增长的主要动力，并且以难以想象的速度在全世界蔓延它的支脉，构筑起一个遍布世界各个角落的新的新闻传播网络，成为了继报纸杂志、广播和电视以后的第四种新闻媒体（当然它的作用还不仅如此）。由于它的诞生地是在科技领域，所以在这十年中间，有许多中国的科技专家也参与了对美国新兴的第四媒体的研究，许多科技专家学者研究美国新闻，这是以前美国新闻研究中没有的情况。特别值得一提的是，许多中国科技专家的这种研究并不是完全局限在互联网的技术领域，他们一些研究涉及到美国有关的法律制度，涉及到新闻传播道德的问题。 由于美国在通讯技术上的领先地位，使美国在全球建立了先进的卫星通讯传输系统，可以运用更加成熟的图象和声音压缩传输技术。美国的新闻借助这些先进的技术已经实现了全球化新闻传播的技术覆盖，从而使美国的新闻可以在任何时间传送到世界的任何一个地方，或者说全球任何一个地方发生的任何一件新闻，都可能在美国的新闻报道中看到。从新闻的发展的历史上说，这当然是一种伟大的技术进步。但是由于这项技术只掌握在美国新闻的手中，这样就可能使人们只能通过美国记者眼中了解世界。从新闻传播的实际文化效益分析，这不仅是一种新闻资源的极大浪费，更是一件极其可怕的事情。人们已经知道，即使是对一件客观事物最如实的报道，不同文化背景下的记者也会有不同的报道方式，它所传达的新闻信息也会有所不同。一种文化背景下的新闻信息，一旦长期积累就会影响人们的思维习惯，使得人们呈现出单一的文化精神。如果美国新闻借助美国强大的科学技术，长期处在世界新闻的霸主地位，美国式的思维方式就当然的会在全世界广泛的流行，在一段时间里，这样的情形可能对美国的国家利益有利。但是这样会加速世界文化多样性的消亡，形成世界范围内的单一文化格局。单一文化的最后结局是人类文化的最终毁灭。关于这一点已经有中国学者注意到了，一些论文是在研究美国在全球的新闻霸权问题。 这一问题在中国最近几年举行的有关国际互联网技术研讨会议上也被广泛提起。中国的技术专家已经注意到了这种媒体革命性变化可能产生的影响，它对传统媒体的冲击，它对现在和未来人类社会的多方面作用的问题。他们特别注意到在世界已经不平衡的新闻传播格局中，由于美国拥有互联网技术和资源的优势，更加加剧了这种不平衡，他们担心世界新闻一极化的形成。 中国的美国新闻学研究，从一开始就不太注重美国新闻的资本运营研究。因为在中国，媒体从来就不是一种产业，不需要这方面的的知识。这是中国的美国新闻学研究中的一个缺陷，这个缺陷在最近十年的美国新闻学研究中显得越加突出。 许多了解美国的中国人或许都知道，在美国经济连续十多年的增长的后期，美国资本市场掀起了一股并购的热潮，一些公司通过并购实现了资源互补和优势互补，强化了公司的垄断竞争能力。其中美国在线和时代华纳的合并尤为引人注目。但是在中国研究这个并购案的文章中，基本没有研究这个并购案对于美国新闻意义的文章，不少文章只是谈到它的经济学意义。 美国在线拥有1000万多用户，是近几年来急速发展起来的美国网络公司，它和时代华纳的合并，从新闻学的意义讲，实际上建立了一个新的媒体帝国，它的出现也表明美国媒体的一种前瞻性的发展方向。它拥有世界上最雄厚的资本，又有世界上最优秀和最齐全的新闻传播手段，它是这个时代新闻传播媒体资本和现代新型新闻传播方式的一种结合，所以一般的美国研究者认为，在今天的美国，史蒂夫·凯斯实际上已经在互联网领域击败了比尔·盖茨，在媒体的领域击败了CNN，他把美国资本、媒体和现代科技几个方面的优良资源结合在一起，是美国新经济的产物，更是美国新媒体的代表。 但是所有这一切，在中国美国新闻学研究中没有激起起码的反响，这无疑是中国这段时间里美国新闻学研究的一个不可原谅的空白。这里也在提醒着中国的美国新闻学研究者，现在的美国新闻学研究，一定是一种多学科的综合性研究，一定要具有足够宽的研究视野和研究敏感，不然的话，我们下一个的十年里，就根本无法跟上美国新闻学发展的实际，更遑论了解美国新闻了。 ①、②、③、均引自《妖魔化中国的背后》，李希光、刘康等著，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96年12月第一版。p7、p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