弹道导弹防御与美国国内政治 顾国良 　　美国发展弹道导弹防御系统始于艾森豪威尔总统时期。随着导弹技术的发展 和拥有导弹国家的增多，在美国历届总统执政期间，导弹防御都是美国国家安全 议程上的一项议题。从艾森豪威尔总统时期的"奈基宙斯"导弹防御系统计划、 约翰逊总统的"哨兵"系统、尼克松总统的"卫兵"系统、里根总统的"战略防 御计划"（又称星球大战计划）、布什总统的"防御有限攻击的全球保护"系统到 克林顿总统的"弹道导弹防御"系统，导弹防御问题一直是美国国内关注的一个 问题。里根总统的"星球大战"计划曾在美国国内引起一番激烈争论，而在克林 顿任期内，围绕导弹防御问题，美国国内展开了时间最长、程度最为激烈、迄今 尚未有明确定论的持续大辩论。导弹防御问题已成为一个高度政治化的问题。克 林顿政府关于是否发展、部署，如何发展、部署导弹防御系统的决策受到了国内 政治，特别是两党政治的左右和影响，而围绕导弹防御问题的争论又反映了冷战 结束后美国国内政治的发展趋势。本文通过回顾克林顿政府在导弹防御问题决策 过程的几个阶段，综述导弹防御的支持派和反对派的不同论点，分析他们何以对 克林顿政府的决策产生重要影响的原因，并就美国国内政治对新一届政府在导弹 防御问题上的政策将产生何种影响作一初步评估。 　　 　　一、从克林顿政府在导弹防御问题上的三步曲看美国国内政治对政府决策的 影响 　　 　　导弹防御问题不是克林顿政府上台后的首要关切（1993-1995年） 　　1993年1月克林顿入主白宫后即采取措施大幅度调整了发展导弹防御系统 的计划，一是放弃了前任共和党总统布什的"防御有限攻击的全球保护"计划； 二是大幅度削减了用于导弹防御系统的预算开支。 　　2月2日，克林顿政府下令将导弹防御的资金砍掉25亿8千4佰万美元。将 布什政府提出94财年预算中用于导弹防御的63亿4千7佰万美元削减为37亿 6千3佰万美元，减幅为41%。5月13日，国防部长阿斯平宣布"星球大战时代 的结束"， 将"战略防御计划局"（SDIO）改名为"弹道导弹防御局"（BNDO）， 并宣布将发展"战区导弹防御"（TMD）系统作为第一位的重点。把发展地基"国 家导弹防御"（NMD）系统作为第二位的重点。10月15日，克林顿政府发表《全 面防务审查报告》（Bottom-Up Review）， 确认将NMD计划系统降格为研究与发 展的"技术准备"计划，将其费用削减18亿，减幅为60%。 11月30日，民主 党控制的国会通过了克林顿政府的94财年国防授权法案，对1991年导弹防御法 案作了修正，强调美国将遵守《反弹道导弹条约》（以下简称《反导条约》）。 与 此同时，克林顿政府为清除美国发展TMD系统的障碍于1993年11月提出与俄罗 斯就《反导条约》中关于非战略导弹防御的界定问题进行谈判。1995年5月， 克林顿与俄罗斯总统叶利钦就战略与战区导弹的界定问题的一些基本原则达成 一致意见。此外，克林顿政府积极推动日本、韩国与美联合研发TMD系统。 　　在克林顿执政的1993至1994年期间，由于民主党控制着国会，尽管共和党 对克林顿在国家导弹防御问题上的政策不满，并提出质疑，如1994年9月19 日，三十九名共和党参议员至函克林顿，对克林顿政府遵守《反导条约》的承诺 表示不满，但这些未能对克林顿的决策产生重要影响。在国防部长威廉*佩里 1995年2月提交总统和国会的年度报告中仍指出，对美国本土构成的导弹威胁 是10多年以后的事。 　　共和党将弹道导弹防御问题推向克林顿政府政治议程的首位（1995-1999） 　　1994年11月，共和党在中期选举中分别以55对45、228对206的席位赢得 了国会参、众两院的多数党地位。自1995年起，导弹防御问题就成为共和党抨 击克林顿政府国防政策软弱的中心议题。于是，导弹防御问题开始一步步升温。 　　共和党议员一方面几次致函克林顿，反对克林顿政府与俄罗斯进行关于《反 导条约》对TMD界定问题的谈判，反对任何限制美国发展TMD、加强《反导条约》 的协议，另一方面则积极推动部署NMD系统。共和党议员提出了几个要求加快部 署NMD系统的议案。2月，共和党议员提出"美国契约"议案，要求部署NMD系 统，但在众议院被击败。7月，共和党议员提出"1995年导弹防御法案"，要求 在2003年前部署一个保卫美国50个州免受远程导弹袭击的NMD系统。12月28 日，克林顿总统以费用过高，现实威胁不大为由否决了此法案，但同意将NMD 的费用由2亿2仟2佰万美元增至3亿7仟1佰万美元。 　　随着1996年总统大选年的到来，共和党将导弹防御问题作为赢得大选的一 张重要王牌。共和党加大宣传攻势，就导弹防御问题召开的听证会、演讲活动和 撰写的专栏文章超过任何其他防务问题。3月，参议院多数党领袖罗伯特*多尔 (Robert Dole)在参议院提出"保卫美国法案"（S.1635）要求在2003年前完成 部署NMD系统。众议员利文斯顿(Livingston)在众议院也提出了相同的法案 (H.R.3144)。由于此法案所要求的预算开支过高（310到600亿美元），难以得 到足够支持而未能提交表决。 　　虽然共和党打防务牌这一选举战略未能帮助共和党最终赢得96年的总统大 选，但在共和党的压力下，克林顿政府不得不改弦更张，调整其导弹防御政策。 1996年3月，克林顿政府宣布了三年研制、三年部署的"3加3"新计划，正式 将NMD计划从"技术准备"转为"部署准备"，此举使克林顿得以将导弹防御的 争议推延到96年大选之后。 　　1997年1月21日，新任参议院多数党领袖特伦特*洛特(Trent Lott)与25 名共和党议员提出"1997国家导弹防御法案"，要求在2003年前部署NMD系统。 1998年3月，共和党参议员萨德*科克伦(Thad Cochran)提出议案，要求一旦 技术上可能，就在美国尽快部署有效的NMD系统。与1997年的议案一样，因没 有得到足够的支持票，而未能在国会中进行辩论。1998年7月15日，"拉姆斯 菲尔德报告"的发表使关于NMD的辩论出现转折。这个由国会委任的、由前国防 部长唐纳德*拉姆斯菲尔德(Donald Rumsfeld)领导的"拉姆斯菲尔德委员会" 认为，美国本土将会在5到10年内受到朝鲜、伊朗、伊拉克等国家的弹道导弹 威胁，而不是象1995年国家情报评估中所预测的美国在15年内不会面临直接的 弹道导弹威胁。 　　1998年8月31日，朝鲜利用三级火箭发射了一颗试验卫星，此举为美国发 展NMD系统的支持派提供了所谓新的论据。他们认为，朝鲜发射了"大埔洞一号" 导弹，朝可能已具备袭击阿拉加斯加和夏威夷的能力。"拉姆斯菲尔德报告"的 发表与朝鲜导弹的发射使共和党与民主党在导弹威胁问题上取得了一些共识。 　　在共和党的压力下，克林顿政府在1999年采取了加快发展NMD步伐的举动。 1999年1月20日，国防部长科恩承认美国面临着导弹威胁，并宣布决定增拨66 亿美元用于发展NMD计划，将部署NMD系统的时间由原定的2003年推迟到2005 年，将3+3计划改为3+5计划（三年研制、五年部署），以保证更为稳健地发展 NMD系统。与此同时，共和党参议员萨德*科克伦(Thad Cochran)再次提出"1999 年国家导弹防御法案"，要求在"技术可行的情况下、尽快部署有效保护美国全 部领土的NMD系统"，该法案相继于3月17日和5月20日在参议院和众议院以 97-3，345-71的压倒多数票数得以通过。尽管克林顿政府在二、三月间几次表 示反对并威胁否决该法案，克林顿总统最终于7月22日签署了"1999年国家导 弹防御法案"。尽管克林顿政府在12月提出了决定部署NMD系统的四个标准：威 胁迫近、技术可行、费用可承担以及对军控与国际关系的影响， 但"1999年国 家导弹防御法案"的通过则是NMD支持者的一大胜利。 　　部署NMD系统的决定留给下任总统（1999-2000年） 　　随着2000年克林顿必须作出是否部署NMD系统决定的日子临近，军控界、 科技界和一些和平组织一改前几年处于相对低调与守势的姿态，积极行动起来， 强烈反对美国发展和部署NMD系统。他们的反对活动对克林顿在2000年9月1 日最终作出推延部署NMD系统的决定起到了重要作用。1999年6月，在"降低 核风险联盟"的召集下，许多军控与和平组织的代表在华盛顿集会并制定了"将 部署NMD系统的决定推延给下届政府，阻止美国退出或摒弃《反导条约》"的战 略目标。为此，他们发起运动，动员民主党议员、知名人士、专家和社会力量致 函克林顿，敦促他作出推迟部署NMD的决定。 　　2000年1月8日，美国进行的第二次NMD试验遭到失败，在3月、5月国防 部两次推迟试验时间之后于7月8日进行的NMD试验再次遭到失败。与此同时， 朝鲜半岛出现了令人鼓舞的缓和局面。6月13-15日，朝鲜总书记金正日与韩国 总统金大中举行了历史性的南北方最高领导人的会晤。6月14日，双方签署了 《南北共同声明》。随着南北方关系的积极变化，美朝关系也开始改善。美朝导 弹谈判取得了一些进展，朝鲜同意暂时停止导弹发射。另外，伊朗在选举中选出 了改革派占多数的新议会。这些变化使夸大导弹威胁的宣传失去了势头。在此情 况下，国内反对部署NMD系统的呼声进一步高涨。民主党议员和专家在军控与和 平组织的动员下纷纷致函克林顿，反对总统作出部署NMD系统的决定。7月6日， 五十名诺贝尔奖得主致函克林顿，指出美部署NMD是"不成熟、费时失事并且危 险"之举。7月25日以拜伦*多根(Byron Dorgan)为首的31名民主党参议员致 函克林顿，要求总统"不要在此时采取任何部署的举措"。民意调查结果表明， 大多数民众不支持克林顿作出部署的决定。与此同时，俄罗斯、中国和欧洲国家 反对美国部署NMD系统的呼声日益增强。在此情况下，克林顿总统于2000年9 月1日上午在华盛顿的乔治敦大学的演讲中正式宣布推迟部署NMD系统，将NMD 系统的部署问题交给下届总统处理。 克林顿在讲话中承认美国面临着导弹威 胁，表明美国将继续研发和试验NMD系统，但强调由于现有的NMD技术不成熟， "决定暂不授权部署NMD系统"。 　　 　　二、导弹防御系统的主要支持者及其主要论点 　　 　　导弹防御系统的主要支持者来自保守的共和党议员、思想库、军方以及国防 军工企业的利益集团。 　　国会共和党议员。共和党长期以来主张加强防务建设。近些年来，特别是在 共和党控制国会的六年中，防务问题，特别是导弹防御问题已成为一个高度政治 化的问题。这是因为共和党刻意使导弹防御成为一注目问题，将其成为抨击克林 顿政府防务政策软弱的一个最好的靶子。在1996和2000年的两次总统竞选活动 中，共和党抓住导弹防御问题通过各种听证会、调查委员会、特别委员会等对克 林顿政府展开了手段高明、全面的、毫不留情的攻击。 共和党代表人物有罗伯 特*多尔、杰西*赫尔姆斯、纽特*金里奇、乔恩*凯尔、特伦特*洛特、萨德*科 克兰、柯特*韦尔登、克里斯托弗*考克斯等国会议员。 　　保守的思想库。美国"传统基金会"，"安全政策研究中心"，"高边疆"等思 想库和持右翼、保守观点的媒体如《华盛顿时报》等发表文章大力鼓吹发展和部 署导弹防御系统，批评克林顿政府的导弹防御政策。这些研究机构的领导层曾是 里根政府时期"星球大战"计划的支持者。如"安全政策研究中心"主任弗兰克*加 夫尼，曾是里根"星球大战"的热衷支持者。该中心的顾问团包括乔恩*凯尔， 克里斯托弗*考克思等知名右翼共和党议员，以及里根"星球大战"的主要顾问 爱德华*特勒等人。该中心的资金有相当一部分来自武器制造商。 　　军方支持者。美国军方支持导弹防御，其目的在于将导弹防御系统作为加强 美军进攻能力的途径。五角大楼的强硬派将导弹防御系统视为保护美军在朝鲜等 地区进行军事干预活动的保护屏障。NMD系统是五角大楼费用最高的武器开发计 划（耗资600多亿美元）。五角大楼和它的国防承包商自然支持发展和部署导弹 防御系统。 　　共和党议员的右翼、保守的思想库、媒体抨击克林顿政府导弹防御政策主要 论点是： 　　如果不发展导弹防御系统，美国将处于无防御地位。他们批评克林顿忽视和 低估了"无赖国家"的导弹威胁。他们认为这些威胁是近期的，将使美国处于易 攻击和无防备状态。"安全政策研究中心"在其刊物的文章中抨击"克林顿政府 决心要将保护国家公民、领土不受日益增长的弹道导弹袭击的危险的必要防卫的 决定推延下去。" 　　克林顿政府的导弹防御计划落后于威胁的增长。当克林顿总统应诺在2000 年就NMD部署问题作出决定时，他们批评克林顿的时间表会使美国最早在2005 年前对导弹袭击处于无防御状态。他们声称，"这一计划将使美国至少在五年之 中处于朝鲜的导弹讹诈之中，因为平壤研制的"大埔洞-2号"远程导弹能够打 到美国本土。" 　　有限的导弹防御不足以对付导弹威胁。他们批评克林顿政府在两个基地部署 250个拦截导弹的导弹防御计划的目标过于局限。他们主张导弹防御计划应包括 发展海基、空基和天基系统。共和党参议员洛特和另外24名参议员在2000年4 月17日致函克林顿，克林顿的指责有限的导弹防御计划不应将包括天基传感器、 多个地基雷达、海军系统、机载激光武器等其他导弹防御技术的部署排除在外， 声称这样妨碍了有效对付各种导弹威胁。 　　与俄罗斯谈判修改《反导条约》将损害美国的安全利益。他们声称，1972 年签署的《反导条约》是冷战产物，不再适合当今世界的安全环境，应予摒弃。 一些人主张美国退出《反导条约》，一些人认为苏联解体后，《反导条约》已失去 法律效用，美不应再受其限制。他们批评克林顿政府与俄罗斯谈判修改《反导条 约》是赋予俄罗斯对美国发展导弹防御计划的否决权。共和党参议员杰西*赫姆 斯和特伦特*洛特声称，参议院将不可能批准克林顿政府谈判的任何《反导条约》 的修改协议。 　　威慑对"无赖国家"失去作用，军控与不扩散机制失去效用。他们认为，传 统的核威慑对"无赖国家"及恐怖组织失去作用。导弹及其技术正在扩散的事实 说明军控与防扩散条约及机制已失去效用。因此，美国的安全计划应包括在武器 扩散的世界中建立国土防御的内容。 　　他们批评克林顿政府过多地考虑俄罗斯与中国对美国发展NMD系统的反应。 他们认为，尽管俄罗斯声称美部署NMD系统将引起军备竞赛，但俄实际上无力与 美进行军备竞赛。他们得出的结论是，"我们是否遵守《反导条约》无关紧要。 俄罗斯甚至维持不起《第二阶段削减战略武器条约》规定的核武器水平，更不用 说开始增加它的核武库。" 至于中国的关切，一些右翼共和党人甚至声称，部 署NMD系统的主要目的就是防范中国对美国的威胁，克林顿政府的政策不应限制 试验和部署针对中国远程导弹的NMD系统。 　　经费与技术都不是问题。他们不断批评克林顿政府在导弹防御上没有拨出足 够的经费。他们认为，如果美国退出《反导条约》，即可部署仅需花费20到30 亿美元的海基反导系统。而美国凭着它的经济与科技优势，有足够的财力和技术 能力发展和部署导弹防御系统。 　　 　　三、导弹防御系统的主要反对者及其主要论点 　　 　　导弹防御系统的主要反对者是军控界、科技界与一些和平组织。这些组织包 括"降低核风险联盟"（一个由十七个最大的核裁军与防扩散组织加盟的联合 会），"军控协会"、"关心科学家联盟"、"适合生存世界委员会"、"世界安全律 师联盟"、"美国科学者联邦"、"美籍英国人安全信息委员会"和"和平行动"（美 国最大的争取和平与正义的基层组织）等。他们支持通过军备控制来加强国家安 全，认为部署NMD系统违背了这一宗旨。他们认为，克林顿政府的NMD计划政治 上无必要，技术上不可行，经济上承担不起。如果美国为了对付目前尚不存在的 导弹威胁而部署一个耗资昂贵、技术上无把握的NMD系统，将会破坏进一步削减 核武库的最好时机。 他们的主要论点是： 　　美国面临的导弹威胁被夸大了。他们认为，导弹防御的支持者以及美国国防 部、国会的各种安全报告，特别是"拉姆斯菲尔德报告"夸大了美国面临的来自 所谓"无赖国家"的远程导弹的威胁。朝鲜、伊朗、伊拉克等国家能否真正拥有 袭击美国的远程导弹并不肯定，而且他们是否构成所谓威胁取决于多种因素，包 括他们与西方国家的政治、经济关系以及他们所处的地区与国际环境有关。"既 使他们能够，他们武库的杀伤力要比俄罗斯小得多，而且要面对承受使用导弹所 带来的严重惩罚。" 他们主张通过政治与外交手段改善美国与朝鲜等国的关系是 解决导弹威胁问题的更好途径。美朝关系的改善说明可以通过外交途径降低导弹 威胁。 而发展与部署NMD的另一根据--导弹意外发射的可能微乎其微。既便 发生，导弹防御也难以提供有效防卫。因此，美国没有必要部署NMD系统。 　　NMD系统在技术上不可行，不能为美国提供有效的防卫。他们认为，经过多 年的研究和试验，有效的拦截弹道导弹的技术尚未取得。而有效的对抗措施则可 较为容易发展，且其造价仅为洲际导弹或核武器的一小部分。 根据1999年国 家情报评估的调查，正在发展导弹的国家可以获取多种对抗措施技术，而且俄罗 斯等国已经开发了许多对抗措施。如果愿意，他们可以将对抗措施出售给美国所 关切的国家。 再者，NMD系统并不能保护美国不受各种威胁的侵害。NMD系统 不能防卫携带化学与生物剂的洲际导弹的来袭，它甚至不能拦截短程导弹或巡航 导弹。它也不能防御弹道导弹以外的诸如民用飞机、船只等作为大规模杀伤武器 的运载工具。"关心科学家联盟"在发表的《对抗措施》一书中通过数据论证， 对美国NMD系统作出技术评估。认为，任何具备部署远程导弹的国家都具备攻克 美国计划部署的NMD系统的能力。麻省理工学院物理学家西奥罗尔*波斯托尔指 出，由于缺乏内在的区分假目标与真弹头的能力，导弹防御行不通。 　　NMD系统的经费开支将大大超出预定计划，美国承担不起。他们指出，美国 已经花费1220亿美元用于发展各种拦截导弹系统。根据国会预算处的估计，NMD 系统第一阶段的开支（在阿拉斯加部署125枚拦截弹）将达295亿美元。如果要 建立第二个基地、总共部署250枚拦截弹的话，经费开支将增加到488亿美元。 而开发、部署和运作NMD系统的实际开支将大大超过（超过50%）先前估计的费 用。 　　NMD系统的部署将打破战略平衡，引起俄罗斯和中国的强烈反应。他们指出， 美国部署NMD系统将危及中国弱小核威慑力量的可靠性并损害日益衰退的俄罗 斯核力量。俄中两国将被迫采取对应措施。 他们担心俄将采取发展多弹头的办 法来弥补其衰落的核力量，并停止与美在控制核武器。与核材料扩散方面的合作。 他们担心NMD系统的部署将刺激中国加速核力量现代化进程。中国核武器的快速 增长不仅将增加对美威胁也会刺激印度、巴基斯坦的核与导弹竞赛。他们也担心 中国停止与美国在防扩散方面的合作。 为此，33名俄罗斯问题专家于2000年 6月9日致函克林顿，45名中国问题专家于6月29日致函克林顿一致反对美国 部署国家导弹防御系统。 　　NMD系统的部署将对《反导条约》和军控与不扩散机制产生负面影响。他们 担心美国在未经俄罗斯同意修改《反导条约》的情况下即作出部署NMD系统的决 定将极大地改变国际安全环境。此举将被国际社会视为美国单方面显示力量，拒 绝冷战后的多边安全构架。它将会影响国际安全合作，影响《全面禁核试条约》 的生效和禁止核裂变材料生产公约的谈判。60年代开始的军备控制可能因此而 终止，它还可能导致重新回到核竞赛和新的俄中联盟。 他们还担心美国退出《反 导条约》将导致俄退出削减战略武器条约，进而破坏不扩散机制。特别是动摇《不 扩散核武器条约》的根基。 　　除以上反对意见外，另有一部分人批评克林顿政府的NMD防御系统计划的构 架是错误的。建议采用"助推段导弹防御系统"或是"海基TMD系统"以对付"无 赖国家"的导弹威胁而不至引起俄罗斯和中国的反应。 　　 　　四、美国公众舆论对导弹防御持消极态度 　　 　　承上所述，导弹防御问题主要是保守的共和党议员、思想库与军控界、和平 组织之间争论的热门议题，广大公众对导弹防御的问题兴趣并不大，参与也不多。 　　一般来说，在媒体的大力宣传下，公众对导弹威胁有所了解，认为政府应该 保护美国本地公民的安全，不受导弹威胁，但对花费巨额资金发展、部署导弹防 御系统是否值得，技术上有否可行大多持怀疑态度。 　　首先，防务问题一向不是公众的首要关切问题。尽管共和党与媒体将导弹防 御问题炒得火热，共和党在1996年和2000年两次竞选活动中都将导弹防御作为 重要的安全问题向选民兜售，并以此攻击民主党总统候选人，但选民并不感兴趣。 因此，在2000年大选前夕举行的三场总统侯选人电视大辩论中，戈尔一字未提 导弹防御问题，小布什也只是提及要发展导弹防御系统，并未展开讨论。导弹防 御问题对大选结果没有产生什么重要影响。 　　根据"争取可生存世界教育基金委员会"2000年4月7日至9日在全国范 围进行的民意调查，大多数美国人并不关注导弹防御问题。当问及当今美国面临 的最重要问题是什么，认为教育（占28%）、医疗（占14%）、社会福利（占14%） 和打击犯罪活动（占13%）最为重要的远远超过加强国防（占4%）和建立NMD 系统（占1%）的比例。 在问及美国是否应该现在做出部署NMD系统的决定时， 59%的公众主张等到所有试验结束后再作决定，只有20%的公众支持现在作出部 署的决定。在2000年7月进行的另一次民意调查中，56%的公众主张发展对付恐 怖组织袭击的防御系统，只有28%的公众支持发展导弹防御系统。美国公众的冷 漠态度对克林顿推迟决定部署NMD系统起到了积极作用。 　　 　　五、美国国内政治何以成为美国发展导弹防御系统的主要因素 　　 　　导弹防御问题在克林顿任期内再次死灰复燃成为引人注目的政治议题。这是 缘于美国政治的三个因素：保守的意识形态，克林顿总统的软弱退让和军工企业 的影响。这三个因素的背后则是为取得绝对军事优势的雄心勃勃的长远军事目 标。 　　保守的意识形态影响着美国的"威胁观"，促进了美国单边主义思潮的发展。 　　冷战结束后，两大军事集团的对峙不复存在，但在美国，保守的冷战意识思 维依然存在。右翼的共和党人依然将俄罗斯、中国视为潜在威胁。尽管美国政府 声称建立导弹防御系统主要是针对朝鲜、伊朗、伊拉克等所谓"无赖国家"，但 在右翼保守人士眼中，导弹防御系统的目标还在于防范俄罗斯与中国的"威胁"。 　　美国的保守势力一向主张加强和扩大美国的军事优势。建立导弹防御系统是 里根 主义追随者实现拥有攻防兼备的绝对军事优势，确保美国及其海外驻军与 盟友绝对安全的理想目标的战略步骤。他们主张美国既拥有强大威慑力的进攻性 军事力量，也同时拥有不受别国威慑的防御力量，从而保证美国在全球的领导地 位和进行军事干预不受到任何制约，即不让别国拥有对美国采取军事行动的否决 权。在这种强烈的意识形态的推动下，维持基于"相互确保摧毁"的战略稳定被 认为是政治不正确，不道德的原则，而发展导弹防御则成为维护美国人民安全的 正义之举。 　　共和党右翼势力从来不喜欢军备控制。他们认为传统的军控理论已经过时， 威慑理论对美国面临的多种威胁可能失去作用。军控条约束缚了美国军备发展的 手脚，影响美战略目标的实现。他们认为军控条约难以核查，对美俄军控条约长 期持怀疑态度。他们曾推延批准《禁止化学武器公约》。共和党参议员乔恩*凯 曾带领共和党人于去年秋天成功地阻挠了《全面禁核试条约》的批准，现在又试 图毁掉限制发展与部署导弹防御系统的ABM条约。正如乔恩*凯所言，"获取和 平凭借的是力量而不是一纸空文。" 　　导弹防御问题反映出美国单边主义思潮的发展。随着美国军事、经济、科技 实力的空前强大，保守的共和党人与思想库认为美国具备足够的财力、技术能力 推进军事革命和发展导弹防御系统而无需顾忌俄罗斯、中国的反应也不需要依靠 国际合作。美国可以根据自己的需要和选择做出自己的防务决定。 　　克林顿总统的软弱退让，使共和党保守势力得以将导弹防御问题作为党派政 治斗争的工具。克林顿在95年共和党控制国会参众两院之后，为了保住民主党 的执政地位，为了要表现在防务问题上的"强硬"，屈从共和党的压力，在导弹 防御问题上一步步退让。当共和党参议员提出"保卫美国法案"等议案时，克林 顿总是采取妥协与拖延战术。一方面同意增加导弹防御的研究与发展经费，一方 面根据共和党的要求调整其导弹防御计划。在"拉姆斯菲尔德报告"出台后共和 党人全力推动"1999年国家导弹防御法案"时，克林顿已无力招架。特别是在 莱温斯基丑闻事件之后，克林顿成为"跛鸭"总统，其对外政策，特别是导弹防 御政策越来越受到国会的左右和利益集团的影响。 　　美国军工企业是导弹防御的最大经济受益者，也是积极推动者。五角大楼的 主要国防承包商，特别是几家导弹防御系统承包商--洛克希德*马丁公司、雷 锡公司和波恩公司自然从开发导弹防御系统计划中大大受益。 这些公司通过游 说国会议员、利用媒体和思想库鼓吹导弹威胁，支持发展和部署导弹防御系统。 自从共和党1995年1月成为参众两院多数党，国防工业公司给予共和党国会代 表的捐助两倍于民主党。积极宣传支持导弹防御系统的"安全政策研究中心"也 得到导弹防御系统承包商波音公司、洛克希德*马丁公司和TRW公司的大力资助。 　　 　　六、结论 　　 　　在克林顿政府任期内，导弹防御成为一个高度政治化的问题。共和党将导弹 防御问题看作一个攻击民主党在防务政策软弱的一把利剑。他们主张的政策简单 明确："美国应该采取行动尽快将里根建立核和平盾牌的幻想变为现实。" 与部 署导弹防御系统相比，经费开支，技术可行性，外国反应及军控的前途都是次要 的考虑。克林顿总统在其离任前夕作出了推迟部署NMD系统的较为明智的决定。 但NMD问题并未就此了结。在美国国内，它将依然是一个高度政治化的问题。新 一届政府在进一步推动部署NMD系统问题的任何决定都离不了两党的政治斗争。 尽管根据"1999年弹道导弹防御法案"，在技术可行的情况下将尽早部署导弹防 御系统已成为美国既定国策，但关于何时部署、如何部署NMD系统的争论还将会 继续下去。 　　当选总统小布什在其竞选活动中一再强调将致力于建立NMD系统。 2000年 8月3日，小布什在接受提名的共和党全国代表大会上说："我的政府将尽早部 署导弹防御系统以对付攻击和讹诈。"他批评克林顿政府"先是否认部署导弹防 御系统的必要性，进而又加以拖延，而现在又把这一非常重要但又没有做完的工 作留给下任总统处理。" 5月23日，布什在"国家安全的新领导"一文中说，"美 国必须根据最佳选择尽早地建立有效的导弹防御系统。"他主张发展和部署规模 更大的，能够保卫美国50个州以及美海外驻军及盟友的导弹防御系统，声称如 果俄罗斯不同意按美国的意见修改《反导条约》，美国将退出《反导条约》。 小 布什新任命的国务卿鲍威尔表示，建立导弹防御系统是新政府的首要目标之一。 12月29日，曾于1998年主持撰写宣扬导弹威胁的《拉姆斯菲尔德报告》的拉 姆斯菲尔德在被小布什任命为国防部长的第二天即表示，NMD是美国国防的一个 优先发展项目。这些强硬态度似乎表明小布什新政府部署NMD的决心已定。然而， 在小布什入主白宫后是否会修正其在竞选活动中的立场，能否冷静认真地考虑部 署NMD系统是否真正符合美国的安全利益，以及美国是否有能力按小布什的意愿 快速部署大规模的NMD系统尚有待于进一步观察。 　　美国的本土及其海外驻军及盟友的安全依赖于多种因素，它包括优势的军事 力量与大国政治地位，国际经贸关系以及共同对付全球范围多种威胁的国际合 作。导弹威胁只是美国未来可能面临的一种威胁。出于国内政治需要而片面追求 导弹防御系统可能引发军备竞赛，破坏维护国际安全的其他要素。凭借部署NMD 系统来谋求美国的绝对军事优势行不通，也不能取得绝对安全，它只会有损于美 国的整体安全，也将危害国际和平与安全。 美国国内关于发展和部署导弹防御系统问题之争的根本问题是，美国是否要 继续朝着单边主义的路子走下去，还是与世界其他国家一起合作共同对付各种可 能的安全威胁包括导弹威胁。正如"争取世界安全律师联盟"副会长杰克*门德 尔松所言："几十年来一直存在着对什么是美国外交政策核心的两种不同观点的 斗争。一种观点认为，确保美国长久安全的最佳办法是通过与国际社会的相互依 存、协定与合作来实现。另一种观点则认为，美国应绝对自由地根据自己的防务 需要和意愿做出决定。这就是号称单边主义者的观点。" 小布什政府还要不要克 林顿提出的决定部署NMD系统的四项标准，还是延着单边主义的道路走下去，我 们将拭目以待。 我们希望看到美国新政府能够摆脱意识形态的禁锢，摒弃单边 主义，在导弹防御问题上采取慎重和理性的政策。 "Stubborn Things" A Decade of Facts About Ballistic Missile Defense, A Report by Senator Thad Cochran, September 2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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