纽约的地铁音乐 纽约的地铁或许是世界上最庞大、最方便的地铁之一。它全长239英里，车站多达458个， 密如蛛网般地伸向曼哈顿、布鲁克林和这个大都会的其它三个市区的各个角落。有的站台上 下三层，深达180英尺，换车的人流爬上爬下，宛如百货商店里假日购物的景象。有的地铁 铁轨时而钻出地面，时而又爬回地下，恰似迪斯尼乐园"鬼府"的设计。纽约的地铁每天"吞 吐"乘客达600万人次，上下班高峰时间，有近百辆列车在同时运行。据说，乘地铁上下班 或靠它代步的纽约人，绝大多数是备不起私车或付不起每月几百甚至上千美元停车费的中产 阶级以下的普通居民，富人难得来这里光顾一次。但是，对于绝大多数外国人，特别是游客 来说，搭乘地铁无疑是在纽约参观游览的一个最经济、便捷的交通方式。 不仅如此，常听人们说纽约的地铁如何可怕，又说没坐过纽约的地铁就等于没有看到纽约的 全貌。果真如此神秘吗？一个晴朗的早晨，我与朋友相约，准备一起去做一次"探密"旅行。 那一天，我们刚从阳光撩人的路面抬级而下，便感觉是钻进了一条昏暗、潮湿的地道，越往 下走，一股怪异、噎人的臭气便越加浓烈起来。转过几个拐角，侧身挤过那道旋转式的铁栅 栏门，纽约地铁的真容便展现在眼前。那简陋的建筑、陈旧的设施、昏暗的灯光、肮脏的地 面，以及那些目光贪婪、面带凶气，既不上车，又不出站的流浪汉，这一切使人顿时感到象 是被抛到了另一个世界。当列车驶进时代广场站的时候，我们实在不想再"体验"这种"那 酥受难"般的痛苦滋味了，赶紧起身下车，朝出站口走去。正当我们迈上合阶，准备向出口 "冲刺"的时候，忽然听到远处隐隐约约地飘来一阵悠扬的音乐声。我们不约而同地停住了 脚步，仔细一听，原来是小提琴正在演奏勃拉姆斯的《匈牙利舞曲第5号》。那美妙的旋律使 我们抑制不住要去一看究竟的心情。寻声走去，但见对面的站台上一位穿着整洁、神态自若 的黑人青年，正十分投入地移动着琴弓。周围的过客们显然也被他的琴声打动，许多人一时 忘记了上车。一曲终结之后，虽没有任何掌声和喝采，但纸钞和硬币一个又一"个地落进他 的琴盒。音乐家顾不得道谢，紧接着又开始演奏另外一支曲子。当我们伴着这悠扬动听的小 提琴旋律向地铁出口走去的时候，完全忘记了自己是置身于肮脏、可怕的纽约地铁之中。 后来，我又在曼哈顿、布鲁克林、皇后区等地的许多地铁站里见到了一些类似的地铁音乐家。 他们有的演奏小提琴，有的演奏小号、手风琴，甚至口琴，我虽然对音乐是外行，但也听过 一些音乐会。依我这个外行来看，一些地铁音乐家的演奏水平完全可以进正规的乐队。一位 美国朋友告诉我，纽约的乐团水平相当高，演员竞争得十分激烈，一个小提琴缺额往往会有 四、五百人报名竞争。所以，能进入"正规乐团的机会在纽约相当少。 地铁音乐家们当然是为了赚钱才在这里演奏的。但是，也有一些人完全是为了表现自己。一 位地铁手风琴手爽快他说："我喜欢在众人面前表演，喜欢成为人们注意的焦点，赚多少钱我 并不在乎。"纽约人对地铁音乐家的态度基本上是尊敬或容忍的，一次我问两位学生模样的人， 为什么愿意捐钱给地铁音乐家。他们回答说，他们首先是出于同情，同时也欣赏地铁音乐家 们的表演才能。一位中年白人妇女说："我个人认为，在地铁表演，以乞求人们的施舍是有失 身份的。但是，如果他们确实能赚不少钱，那就另当别论了。我没有理由对他们表示反感， 因为他们是在挣钱。" 8月的一天，我偶在曼哈顿东59街地铁换车，刚走出车门，我就听到了一阵十分熟悉的中国 小提琴曲《梁山伯与祝英台》的声音。我不禁一惊，怀疑自己的耳朵听错了。但当我寻声望 去的时候，看到一位身材高高，相貌堂堂的中国小伙子正在演奏。我当时的心情真是难以名 状。我虽在地铁站里见过数十个地铁音乐家，但来自中国的却还是第一次，而且他的演奏技 巧是那么地娴熟。听着这亲切但却悲凉的乐曲，我真想走上前去，问一问他从哪来，为什么 要到地铁里来演奏。但是我终于没有忍心去打断和干扰他，我掏出一玫硬币，丢迸他的琴盒 里，算是一分手足同胞的元言问候。后来，我从朋友那里得知，这位中国音乐家已经在这里 表演了好几年，是目前纽约有名的地铁小提琴家。他原是天津交响乐团的一名小提琴子，5 年前来美国读书，因学费昂贵，他毅然走进地铁"打工"，每天下课后干2一3个小时。由于 他的演奏技艺高超，很得路人的敬佩。虽然他可以在纽约以外的乐团中比较容易地找到一份 正式工作，到大音乐厅中去演奏，但是，他却决心要在纽约创天下。他的"事迹"在纽约引 起了不小的轰动，甚至纽约哥伦比亚广播公司《早晨》节目还对他进行了专访。他在接受采 访时说，他所以一直坚持在地铁中演奏，是因为他发现人们十分欣赏他的音乐，他感到自己 在纽约不是外国人。"如果你的水平高，在哪儿演奏你的水平都高；如果你的水平不高，在地 铁里演奏你也不冤。"他还说，"我不认为在地铁里演奏有失身份，只要你不违法，不去伤害 别人，你什么都可以去做。在纽约，你只要能混下来，就是好样的。" 这位来自中国的地铁音乐家的努力终于有了结果。最近有报道说，他目前正在为自己来美国 后的第一次专业表演做准备，他将同另一位来自中国大陆的钢琴家合作，在纽约国际贸易中 心作专场演出。他的老师，曼哈顿曼内斯音乐学院的克拉克劳尔说，他的演技足以进入纽约 爱乐乐团，但工作机会太少了。他预计这位中国的地铁音乐家能够在管弦乐队或四重奏乐队 中找到工作。另外，目前已经有几个学生拜他为师了。 当我就要离开纽约，再没有机会走进纽约地铁的时候，忽然有种莫名的失落之感涌上心头。 是的，纽约的地铁仍旧是那么的肮脏、可怕和令人生畏；然而，纽约的地铁音乐却又是那么 的动听、感人和令人神往。这种强烈的反差和极度的不协调，或许正是纽约这个国际大都市 独具一格的魁力所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