绑架惊魂：伊拉克的新兴产业 进入2004年4月以后，伊拉克的熊熊战火再度成为世界媒体关注的焦点，除了逊尼人的游击战，什叶派的宗教武装抵抗外，最引人注目的就是此起彼伏，惊心动魄的人质绑架事件，很短时间以内已有60多名外国人在伊遭到绑架，其中不但有占领军的同胞美国人，还有盟军的老乡英国人、意大利人、日本人和韩国人；更有像印度、巴基斯坦、土耳其、德国、约旦和巴勒斯坦这些与伊战毫无瓜葛国家的公民，甚至还有7名中国公民也落入他们之手。一时之间，绑架事件成为自杀性爆炸后，萦绕在伊拉克土地上的又一个噩梦。 绑架的温床：一盘散沙伊拉克 很多人都注意到，绑架事件有几个特点：一是范围广，在巴格达附近，费卢杰和那西里耶，在公路、乡村、市内、郊外，除了联军绝对控制的安全区以外，没有哪里敢说平安无事。二是目标散，记者、商人、打工仔、救援人员，甚至押车的大兵都难以幸免。三是后果轻，目前为止，只有很少几例失踪者被绑匪撕票，尽管他们口气强硬，但最终往往把到手的战利品释放。四是缺乏道义支持，反美先锋萨德尔声称自己与此无干，而伊什叶派宗教领袖也公开表示强烈谴责绑架人质行为。 绑架案发生后，有一些人宣称对某事负责，但他们很多都从未听说过，到底是改头换面，还是新近拉起大旗的，尚难以断定。有的则反反复复，一会说自己是“圣战者”，一会叫伊拉克“战士旅”，后来又改成伊拉克人全体联盟。他们只是目前浮出水面的一些影子，真身始终扑簌迷离，美国人说全部是宗教激进分子和基地组织成员，但这已遭到多数国家的怀疑。从绑架者的成分来看，有散兵游勇也有精英武装，有专业战士也有出道新手，似乎没有统一的组织和纲领。比较客观的分析是可能有萨达姆时代走投无路的军人，有新近崛起的地方武装，有境外渗透的伊斯兰兄弟，也许还有情绪不稳拉杆子上街的平民百姓。伊拉克民间本来散落大量武器，五六个人七八条枪再加上一辆汽车，就是一支不错的绑架突击队，反正抓的都是平民，反正本来就没有政府，趁着群雄四起的局面浑水摸鱼，发泄怨气，看见就抓，抓了就跑，或杀或放，谁管得着呢？ 绑架的动机：就想自己管自己 绑架外国人质事件的急剧增加，存在着一种滚雪球效应。本来只是偶发的个人行为，后来受到各种派别武装人员的青睐，甚至成了一种爱好，随便在哪儿只要看见非阿拉伯人就先劫了再说，关起来提条件，一时成为他们的杀手锏。 绑架首先是伊拉克民族情绪不断发泄的一种延续。当前伊战后重建工作进展缓慢，许多人没有工作，加上社会安全环境极差，曾经的期望在民众内心转换成巨大的不满，但他们对冷血杀手游击队的恐惧多于反感，尽管时常遭到误伤，也只能把此更多地怪罪到临时政府和后台老板身上，认为是他们未尽到保护职责，外国占领军显然是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再加上美国占领军曾经冒犯当地传统习惯，全副武装的美军大兵就象天外来客一般，他们对妇女和儿童搜身，深更半夜挨家搜查，在众目睽睽之下将丈夫和父亲绑走再无罪释放，这些行为对历史成就感和民族荣誉感极强的伊拉克人来说难以忍受，他们甚至还怀疑，美军复杂的光学设备可以看穿妇女的衣服，于是怒火不断积累。以前反美单纯靠路边伏击、汽车炸弹或是正面对交火，但都曾遭受重创，现在发现有这么一个风险小影响大的捏软柿子战术，一定要充分利用。费卢杰毁尸事件发生后，伊全民族的抵抗热情都不断高涨，民众多日来对占领军的积怨也开始以各种方式释放出来，绑架只是一部分激进人员代表不满民众采取行动的一种方式，是其他反抗形式的延续，是美国对伊民族主义深厚积淀的忽视引起的一种迟发性反应。即使这只是些偶然事件，但其中也透射出一种民众心态。 其次，所有绑架组织发表的声明都提出一个明确要求，就是外国军队迅速撤出伊拉克，这已成为伊境内各派武装的共同呼声。对出兵国的政府和国民来说，军人战死似乎并不希奇，也更容易接受，但如果平民尤其是与战争无关者遭受伤害，应该更容易引起触动，所以他们要从平民下手。抵抗组织的主要敌人是美军，他们最想绑架的是美国人，对其也最无情，只是由于美国平民数量少，三抓两抓或走或躲就没了，所以也在其他国家人员身上打主意，根本目的还是想迫使出兵国政府撤军，以此来孤立美军。尽管逊尼、什叶各怀心腹事，但在要求占领军撤出这一点上，他们的利益相同。逊尼人对美国大兵剥夺他们原本的优越地位不满，什叶派则对美国的重建计划没有充分反映自己的利益而恼火，北部的库尔德人属于既得利益者，所以只有他们最为安分，也最欢迎美军留驻。 再次，这中间还涉及到一个交权的问题。伊一些派别对美国的重建计划不满，尤其是不希望权力落入一个他们不满的临时政府手中，于是他们就想方设法制造动乱，给外人一个动荡不安的印象，使整个伊拉克弥漫在恐怖气氛中，这样不仅有助于赶走占领军，还可阻吓其他的观望者，迫使美军要么撒手不管，要么延迟交权时间，最好留下无政府状态的伊拉克。那时他们就可以凭借自己手中武装，按照实力来划分地盘，不必再看美国人及其傀儡的脸色。至于是否真的可行，现在还不是考虑的时候，当前的任务就是打炸绑，怎么有用怎么来。实际上绑架者自己对这一招的效果也没有把握，绑几个人就提出撤军，他们也觉得不太现实，但西班牙的火车爆炸案对他们肯定有触动，平民的伤亡让原政府垮台，这是历史上少有的事。所以绑了就比不绑强，就算他不撤军，也在其国内施加压力，主要是制造一种心理影响，或许还能换点钱回来。而在这些目的没有完全达到之前，他们轻易不会撕票，否则前期所做一些工作都会归于无效。 绑架的效益：边缘递减成难题 　　明眼人很清楚，区区几个人的被绑不会动摇出兵国的驻军决心。他们一方面要考虑自己的实际利益，另一方面也不愿因为轻易妥协而被扣上反恐懦夫的帽子。这种利益都是美国承诺了的，在当前鲍威尔一再呼吁留下来的时候，他们一般犯不着为此得罪美国。和潜在利益相比，损失毕竟有限，别说没死几个人，就是真的死了，也只能把此放在国家全局下通盘考虑。西班牙的情况有所不同，国内民众用选举显示出了自己的态度，这远比几次游行示威有效得多，而且也是恰好碰到了坎上，如果没有面临选举，即使也是死那么多人，西班牙也不一定撤军。所以总的来说，绑架产生的效果有限。让我们以两个国家为例来看。 首先是美国。到目前为止，美国在伊死亡的士兵和平民似乎并未在国内引起多大反响，尽管反战人士不断抗议，尽管民主党总统候选人克里不断以此敲打布什，但是民意对伊战的支持率始终在中间徘徊，这就给布什吃了定心丸。美国是一个外交几乎完全由内政主宰的国家，战损本身不要紧，只要能得到支持，政府就舍得投入。死人并不可怕，毕竟现在离战前估计的国民忍受阈值1000人还差一些，抵抗力量如果还是这么零打碎敲，六月底移交政权以前也不至于带来更大创痛。布什真正害怕的是活人，是易受死人刺激的那些活生生的选民。不过由于这次政府和媒体的配合比较圆满，社会舆论目前对伊战的态度还算肯定，所以布什担心的主要不是这个问题，而是与之有牵扯的911事件责任调查，以及国内经济复苏问题。目前能给美国政府施压的只有大选，抗议没用，越战时示威烈度比现在大得多，还死了人，都没多少用。布什在乎的只有选举时的民意。什么是民意？就是先认实惠，再认他们心目中的正义，如果这两点都能保证，就没啥好怕的。别说你绑架几个人，就是死亡总数超过预计，痛心的家属也是极少数，大家觉得好就得继续打。 再看日本。日本政府是除美英以外态度最坚决的，它也有自己的考虑。小泉历来亲美，在国内经济毫无起色的情况下他的连任也说明这是日本国民对其各方面政策的一种肯定。日本军国主义思想是深藏在骨子里的一种倾向，新一代国民二战后产生的挫折感已消失迨尽，日本参加的国际军事行动越来越多地得到国民的支持。我们可以看到游行反战的都是一些劳工组织或者和平团体，中产阶级等主流阶层对此并不热心。最有趣的一个现象就是被绑架者家属在国内不仅没有得到安慰，反而不断受到骚扰，有人打电话谴责他们家人的私自乱闯及和平活动，似乎这给政府造成了压力，他们应该检讨，甚至日本政府在人质获释后还隐晦地表示，这三个人是自作自受。可以想象，即使自卫队成员在伊遭到伤亡，也不会激起太多波澜，多数国民只是认为这是重获世界强国地位的必然代价而已。 绑架活动进行到现在，大部分被绑人质已经获释。这一方面是因武装分子清楚绑架本身只是一种威慑手段，如撕票就失效了，而且可能犯了众怒，引起相反效果；再加上这种活动与伊斯兰教义不符，受到宗教人士的抵制；而且在各国普遍采取安全措施后成功率越来越低，所以进入四月下旬以来，绑架事件已从新闻媒体上沦落到一个不起眼的位置，伊拉克武装人员只是继续在各条战线上与外国军队进行直接较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