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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人的世界——透视布什》第八章
作者:张国庆 来源:世界知识出版社 时间:2004-03-01
第八章 美国的能源地图 尽管英国的布莱尔政府一直与布什政府保持统一口径,尽力回避“倒萨”战争的能源目的,但英国学者对此却不以为然,他们认为这场争斗主要是为了争夺有限资源的控制权,而这种资源战争也正是人类历史进程中的常态。用约翰·格雷的话说,意识形态冲突正逐渐被地缘政治冲突所取代,冷战也已被资源争夺所取代,而这种情况也正是国际关系回归到正常状态的表现,因为从整个历史进程来看,人类多是为了争夺黄金、钻石、河流和肥沃的土地而发生战争,从这个意义上说,20世纪的意识形态争斗是极为反常的。 这种分析可以从一张地图开始,这张地图标明处于有争端或不稳定地区的石油和天然气资源。这些有潜在冲突的地区包括波斯湾地区、环里海地区、中国南海海域、阿尔及利亚、安哥拉、乍得、哥伦比亚、印度尼西亚、尼日利亚、苏丹、委内瑞拉,这些地区和国家拥有世界已探明的五分之四的石油储备。这张地图也标明了输油管线和那些从供应地运往西方市场石油和天然气的船只的航线;这些路线途经的地区正经历着循环不断的暴力冲突。相对来说,有争议的资源地图对于标明潜在暴力冲突,是一个比其他地图更可信的指南。 与此相仿的是,在布什政府高官的心目中,也有这样一幅能源地图,它标明着确保美国能源安全的战略要点,也指明了相关的外交与军事行动的方向。    能源内阁的“安全忧虑” 在组阁之初,布什政府就被很多人视为富翁内阁和能源内阁。布什政府的诸多高官不仅大多是家财万贯,而且与石油和天然气业也有着藕断丝连的联系。正如人们所知道的,总统本人从小就浸泡在得克萨斯州石油勘探文化的氛围中,在从政前还曾投身这个行业一试身手,对油价起伏深有感触。在他的自传中,布什颇有感慨地说,“我生活在石油业,了解它的潮涨潮落。我也知道能源对美国具有战略意义。石油与天然气是得克萨斯经济的重要支柱产业,手里有能源,我们的国家就安全了。” 副总统切尼在进入白宫之前是哈里伯顿石油公司的首席执行官,也正是由于石油公 司业务上的经常联系,使老布什看上了这个“能干的人”,并最终使之成为老布什政府的国防部长和小布什政府的副总统。在切尼就职后,他还主要是根据一些石油公司负责人的意思制定了能源政策,而且一直不愿向公众公布这些人的身份。其他的人,如国防部部长拉姆斯菲尔德、总统国家安全顾问赖斯、总统高级顾问卡尔·罗夫、副国务卿阿米蒂奇、贸易代表罗伯特·佐利克、商务部长唐·埃文斯、财政部副部长彼得·菲舍尔、布什的前首席经济顾问拉里·林赛、环保署行政代表琳达·菲舍尔、陆军部部长托马斯·怀特等,都与能源公司一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据统计,小布什政府中100位最具影响的官员中,一半以上与石油公司和军工企业有着直接经济利益,政府中代表着石油文化的人数目可谓庞大至极。 这种人员组合至少在三个方面对美国产生了重要影响。一是对能源公司利益的照顾。由于白宫的主要决策者与能源公司关系密切,在制定能源政策和外交政策上,不可避免地会或多或少地考虑到能源公司的利益,以副总统切尼为例,他在制定能源政策方面的一些做法在安然丑闻曝光后就遭到了质疑,而在伊拉克战后重建问题上,他也对老东家哈里伯顿公司“举贤不避亲”,帮助这家公司参与修复被毁坏的伊拉克油井,并评估油井、管线和泵站等各项设施。 二是强烈的能源安全的忧患意识。由于美国消费的石油资源超过了它的产量,这就注定了能源安全将永远是一个问题,尽管1973年中东战争和是由危机已过去30年时间,但美国人仍对石油价格剧烈变化和由于多个生产国同时减少出口而造成的混乱记忆犹新。如今,美国人每年消费的70亿桶石油,有一半以上需要进口,到2020年,随着石油消费量的增加和国内生产量的减少,这一比重将会增加到三分之二。从能源储备的角度看,美国国内的石油储量大约为280亿桶,因此美国依靠自己只能满足大约4年的需求。 这也正是2001年6月由切尼主持编制的《国家能源政策报告书》所警告的,为了充分满足美国的石油需求量,石油供应线的多种变化为先决条件便是该报告书的最终结论。 忧患意识也促使布什政府把控制石油资源定为自己主要的战略任务,而浓厚的军事色彩、鹰派势力的上升和“9.11”所带来的安全压力,使得布什的能源战略成为了国家安全战略和美国全球战略重要的组成部分。其实早在布什竞选总统期间,就曾提出过这个关键问题,布什宣布他要制定一项能源计划,可是这个“切尼计划”后来在议会搁浅了,于是布什政府在国内不再提及此事,而是打算在国际上解决这个问题。 在限制本土的石油开采(禁止在阿拉斯加开采石油,借口是要保护北极地区的生态环境)的同时,美国开始寻找更多“产油的朋友”,以扩大石油供应的渠道。就像埃克森公司董事长兼首席执行官李·雷蒙德所说的,“(石油)安全的关键是找到供应多元化的方法。” 在切尼版的“国家能源政策”中,从能源的安全考虑出发,美国准备采取降低对中东石油的依赖的方针,而不久后发生的“9.11”事件则成为迫使美国修改同沙特阿拉伯的特别关系的契机,对伊拉克的征服则被视为一箭双雕的战略选择。 海湾地区的能源压力外交 事实上,控制中东的石油资源,一直都是美国战略思考的一部分。在“9.11”之前,美国德州莱斯大学贝克公共政策研究中心与“美国外交关系委员会”合作完成了《廿一世纪战略石油政策之挑战》专题策略评估报告,如何夺取伊拉克石油,即已进入了“时间表”。布什就职初期,2001年4月的白宫内阁会议也做出了这样的决议:“由于伊拉克对石油市场可能有不安定的影响,这是美国无法接受的风险,因而军事干预是必须的。” 而曾在70年代石油危机前后担任美国驻科威特、伊拉克公使和沙特阿拉伯大使的退休职业外交官埃金斯则进一步指出,布什的对伊政策实际上是一项30年前确定的战略逐步演变的结果。当时的国务卿基辛格曾幕后策划组织一批智囊人士鼓吹“拿下阿拉伯石油”,在这面旗帜之下,一些鹰派分子迅速结合且实力不断扩大,到布什政府时已占据了白宫、五角大楼和国务院的一些关键职位,对美国的全球战略特别是能源战略起到了举足轻重的影响。基于此,在美国决策层中,控制伊拉克油田既是一项长远的政治经济策略,也成为一股政治势力挥舞的旗幡,一位接近鹰派的能源顾问很坦率地说,“我们应该支持美国本土的石油集团”,并且认为伊拉克石油的私有化将有利于中东的变革。 军事行动也很好地呼应了能源战略。为达到控制海湾石油的目的,美国自70年代起就逐步在海湾积累军事力量,布什的对伊政策就建立在这些步骤的基础之上。通过阿富汗战争,美国不仅加强了海湾周边的军事存在,而且在中亚建立了军事基地,使美国的军事势力从地中海延伸至亚洲腹地,而推翻不驯服的萨达姆政权就成了这个“拼图游戏”中的重要一块。石油历史学家丹尼尔·耶金对此一语道破,“一个不同的伊拉克政权将改变整个地区的平衡;一个不同的伊拉克将意味着一个不同的波斯湾。” 防扩散并非令人信服的“倒萨”借口。五角大楼声称,有12个国家在执行核武计划,13个国家拥有生物武器,16个国家拥有化学武器,28个国家拥有弹道导弹,它们已经或者正在对美国构成威胁,但是这些国家中只有一个是世界上的第二大石油储备国。也许这才是问题的关键所在。 伊拉克的石油资源确实会令一些人垂涎三尺。据世界能源机构公布的材料,伊拉克的石油探明储量为1150亿桶,仅次于沙特阿拉伯的2653亿桶,远远高于俄罗斯的543亿桶和美国的200亿桶,而据最新的报告显示,伊拉克甚至可能有2500亿桶的实力,只是还无力深挖。不仅如此,伊拉克的石油层距离地面最近,形同“漂浮在石油大海上的陆地”,其石油开采成本极其低廉,开采也十分便捷,生产1桶石油的成本仅50美分(而沙特产1桶油需要2.5美元),其投资成本比国际市场价格低1-2美元,石油的质量也非常好。 控制伊拉克无疑会减轻美国的能源安全忧虑。由于美国进口原油中的绝大部分来自沙特,如果美国能够通过伊拉克的政权更迭来控制其石油,将会大大改变美国的石油供应安全情势。也正是基于这种认识,包括美国媒体的世界舆论普遍认为,在美国向伊拉克发动军事行动的背面,隐藏着美国想要确保对外依赖性日益上升的石油的稳定供应线,进一步讲就是为了在国际能源市场确保君临天下地位的意图。进一步说,通过成功“倒萨”,美国将更有把握控制中东石油的命脉,不仅渴望从根本上解决中东地区的石油供应安全问题,而且,无论是亚洲还是欧洲的石油进口国,今后在国际贸易上就得让美国三分,美国也可以就此对阿拉伯产油国家实施更有效的“压力外交”。 俄罗斯人也相信,毫无疑问,伊拉克战争因石油而引发。这意味着,在任何情况下石油供应形式、数量和输油路线,石油的质量和价格都可能成为军事冲突的原因。 尽管有些人猜测叙利亚等国将很可能成为鹰派的下一个“猎物”,但黎巴嫩学者弗雷德里克.昂塞尔却认为,伊拉克石油资源丰富,而叙利亚和也门则没有多大的石油储量,对美国的吸引力并不是很大,即使需要重新组合地区关系,美国的中期目标似乎也该是搞垮沙特政权。 人们看到的也正是如此。自从“9.11”后华盛顿RAND研究所将沙特阿拉伯定为“邪恶轴心国”后,美国与沙特阿拉伯之间的关系急速冷却。在沙特国内要求与美国断绝关系的呼声日益高涨之际,沙特政府终于决定禁止由美国主导的西方各石油公司参与本国的油田开发事业,以至美沙两国的关系出现异常现象。尽管在公开场合,布什政府坚持宣称沙特阿拉伯是一个“在反恐怖战争中可信的盟友”,不过在私下里,经常有人向白宫发出这样的信息:美国的沙特政策应该进行重要改变,其中甚至包括要“解放沙特油田省份”的主张。这种观点以保守派的哈德森研究所创始人辛格为代表。辛格认为,如果沙特政府继续资助那些传授“仇恨美国”思想的学校,那么白宫就应该考虑在沙特的石油主产区,建立一个独立的“东阿拉伯穆斯林共和国”。 前美中央情报局局长(1993-1995年)詹姆斯·伍尔西也认为,由于中东(包括里海沿岸地区)不仅蕴藏着世界将近四分之三已探明石油储量,其“剩余”生产能力也占世界剩余生产能力的将近四分之三,其石油储量成了美国的长期依赖,而其剩余生产能力则成为对付美国的“战术杠杆”。这一战术杠杆——将近每天300万桶的剩余生产能力——在很大程度上掌握在沙特阿拉伯手中。当危机引起油价上涨时,沙特激活这部分剩余生产能力是迅速增加供应量从而使油价保持稳定的唯一方法,正如爱德华.莫尔斯和詹姆斯.理查德所言,这个沙特阿拉伯杠杆是“相当于核武器的能源武器”。 而对美国人来说,这种“相当于核武器的能源武器”不是不可以存在,但最好是留在美国手里而不是那些不可靠的朋友甚至敌人手中。 尽管在伊拉克战后重建工作中遇到挫折,但美国重建中东(包括里海地区)能源安全体系的工作却不会因此而停下脚步,一切才刚刚开始。值得注意的是,在美军攻入巴格达之际,以色列方面透露说将认真考虑重启自1948年以来就停运的一条石油管道—-从伊拉克的摩苏尔到以色列北部的港口城市海法。美国对该计划态度积极,因为该管道可把伊拉克石油直接引到地中海,油管一旦开通,美国不仅可利用伊拉克的石油,而且还可以避开波斯湾这个多事之地,同时还可以与来自里海和中亚地区能源管线连为一体。 在天然气方面,海湾也是美国值得信赖的产地。由于卡塔尔拥有约900万亿立方米的天然气储量,很有可能会在2010年左右取代加拿大成为美国最大的液化天然气供应国。2002年卡塔尔天然气的年产量达1400万吨,预期2005年将提高到2600万吨,到2010年达到4000万吨,而它与资金雄厚且与之有盟国关系的美国石油公司的合作,将使其他国家望尘莫及。 拥抱俄罗斯,抢滩中亚 尽管对海湾能源雄心勃勃,但美国人也很清楚,这里的改变绝非一朝一夕的事情,即便是伊拉克恢复正常的石油供应也需要时间,与此同时,美国有必要在其他地区寻找能源供给多元化的机会,与能源大户俄罗斯加强合作便成了很自然的选择。 作为世界第二大原油出口国,俄罗斯以往的出口对象主要是欧洲,对美石油出口量不足美国原油总进口量的1%,这不能使美国人感到满足。正是基于这种考虑,布什政府在2002年上半年迅速与普京政府缓和了关系,并很快达成了加强能源合作的共识。这样,在2002年,俄罗斯石油公司首次向美国市场出口了石油,并使俄罗斯在美国石油进口中所占比重上升到1.3%,2003年则预计达到4%。 但普京却认为“这还太少”,他呼吁在国际劳动分工中尽可能多地利用俄罗斯的原料优势。在要求政府发展科学密集性行业的同时,普京认为不要“不好意思”利用俄罗斯经济中的能源和原料条件,应最大限度地利用这些条件。 在他的鼓舞下,俄罗斯石油开采业决心到2010年能够保障美国13%的石油需求,4家俄罗斯公司筹划的新西伯利亚—摩尔曼斯克输油管项目也在加紧进行,如果摩尔曼斯克港能够实现现代化,俄罗斯的石油就可以从那里供应美国。令美国人欣慰的是,俄罗斯正在努力获得世界第一产油国的地位,该国2003年的石油日产量将达到800万桶以上,而且还会进一步增加,这相当于沙特的最高生产能力。 而在天然气方面,已成为欧洲最大的天然气供应国、占世界已探明储量的32%的俄罗斯将成为美国最重要的天然气供应国之一。 对美俄两国来说,增加俄罗斯石油出口是个双方获利的事情。对美国来说,这不仅有助于美国增强世界石油供应的多样性,还将有助于进一步打开俄罗斯的其他资源之门。而对俄罗斯来说,石油和天然气占到了俄罗斯出口的40%以上,保持能源出口的力度对俄罗斯经济意义重大,而且有助于增加就业机会,改善投资环境。但保持这种持久的共同利益的前提是,油价保持稳定甚至上涨,据估算,世界石油价格每变动1美元,俄罗斯的国家预算就会出现大约10亿美元的变化,由于油价的上涨,俄罗斯2002年的盈余达到了50亿美元,它从石油消费国那里挣得的收入已经相当于伊拉克拖欠其债务的一半。这种考虑显然影响到了俄罗斯对美国“倒萨”的态度。 不过,相对于“倒萨”和伊拉克战后重建的争吵,美俄在中亚能源问题上的博弈会更长久也更敏感一些。对俄罗斯来说,中亚既是它的腹地,也是传统的势力范围,中亚的能源特别是石油和天然气一直都在俄罗斯的影响范畴之内。尽管美国对中亚一直虎视眈眈,但始终没有机会打入这里。但在“9.11”之后,借着打击塔利班的由头,美国的势力轻而易举地进入了中亚,先后在乌兹别克斯坦、吉尔吉斯斯坦、哈萨克斯坦、阿塞拜疆和格鲁吉亚取得了基地,并通过经济渗透加强了对中亚和高加索地区能源的影响和控制。对此,拥有也许是世界上最丰富的未经开采的石油储藏量(500亿桶)的哈萨克斯坦方面看得很清楚,2002年1月20日的伦敦《观察家报》引用的一位哈萨克政府消息人士的话说,“很清楚,仍在继续的阿富汗战争,只不过是美国要在这个地区建立统治的一道面纱。反恐怖主义战争,是美国把我们的能源资源纳入其势力范围的唯一借口。” 自从“9.11”后,在中亚和高加索地区,布什和布莱尔政府一直努力争取哈萨克斯坦和阿塞拜疆,对土库曼斯坦也表现出浓厚的兴趣。这三个里海国家,加上俄罗斯和伊朗,拥有全球仅剩的一些尚未开发的大规模石油储备。据悉,仅位于里海北部的卡沙甘油田预计到2015年就将拥有每天出口约350万桶石油的能力,此外,由美国和欧洲公司开发的其他两个大油田——田吉兹陆上油田和卡拉恰加纳克油气田——也会源源不断地提供石油。为了保障美国在里海的能源利益,美国准备在阿塞拜疆部署1.5万人的兵力,同时还将把在西欧的一些军事力量转移到中亚和里海拥有石油资源的地方。 美国的“大手笔”表现在管线改道上。早在克林顿任内,美国政府就曾为获得里海周边国家的石油、天然气资源,大力支持建立不经由俄罗斯和伊朗但连接土耳其的管线,以削弱俄伊两国的影响,但由于这项工程由于建设成本过高,加之俄罗斯的微妙地位,未能实现愿望。在“9.11”后,美国借打入中亚之机,通过施压和经济诱惑,迫使中亚直达土耳其的油管绕开了俄罗斯,而改走格鲁吉亚, 其目的就在于削弱俄罗斯的石油影响力,这令俄罗斯十分不满。这无疑是围绕中亚和里海地区石油资源的新一轮国际“大博弈”的一个重要“里程碑”。在海湾能源逐渐被美国控制的情况下,如果中亚再被美国蚕食掉,俄罗斯将难以接受这个现实,这也可以帮助解释俄罗斯此间针对格鲁吉亚的一系列高压外交行动。 但美国的“食欲”似乎并不会因此而满足。很久以来,美国的石油大王们就有一个梦想——修建一条长1000 英里、穿越阿富汗的输油管道,每天可运出100万桶油,这个计划以加利福尼亚联合石油公司命名,叫做尤诺克计划,因为这家公司在整个计划中押出的赌金最多。从90年代中期,围绕建设这条把土库曼斯坦(这里有世界第三大天然气田,储量达22.5万亿立方米)与巴基斯坦的港口连接起来途经阿富汗的输油管道和输气管道的双重计划的谈判就开始了,并在美国进军阿富汗和中亚后加快了步伐。2002年12月27日,土库曼总统尼亚佐夫、阿富汗总统卡尔扎伊和巴基斯坦总理贾马利在土库曼签署了一项协议—-修筑一条从土库曼至巴基斯坦(长达1400公里)的天然气管道,这条需投资25亿美元的管道能将道勒塔巴德气田的天然气输往巴基斯坦,甚至可延伸至印度。 形势迫使俄罗斯总统普京加强了能源外交。在继续与美国周旋伊拉克问题的同时,俄罗斯也加强了前苏联国家能源的影响和控制,其中控制具有战略意义的能源部门是俄罗斯参与前苏联共和国私有化的战略计划中的一部分,据悉,莫斯科已经直接或间接地控制了摩尔多瓦、白俄罗斯、亚美尼亚和乌克兰的天然气分配系统。 在白俄罗斯,俄罗斯能源巨头天然气工业股份公司接管了该国的天然气输送公司30%的股份,以抵消白俄罗斯2.82亿美元能源债务中的8000万美元。在亚美尼亚,俄罗斯接管了该国的5个大型企业,以抵消亚美尼亚1亿美元的能源债务。此前,俄罗斯已获得了亚美尼亚天然气销售公司55%的控股。在摩尔多瓦,俄罗斯天然气工业股份公司长期控制着摩尔多瓦的天然气管道,摩尔多瓦的外债中有2.7亿美元属于俄罗斯天然气工业股份公司。在立陶宛,俄罗斯天然气工业股份公司向当局施加压力,要求当局同意它获取私有化的杜约斯天然气公司34%的股份,它同时还在考虑购买考纳斯温泉核工厂,而联合能源公司则在竞标获得立陶宛电力分配系统的控制权。 由于乌克兰有着世界上最大的天然气运输通道,为迫使乌克兰同意俄罗斯控制它的天然气管道,莫斯科威胁要在白俄罗斯修建替代管道。为了强化这种压力,2002年5月,俄罗斯天然气工业股份公司前负责人被任命为莫斯科驻乌克兰大使。俄罗斯的努力很快就见到了成效,5个月后,在独联体首脑会议上,俄罗斯和乌克兰签署了建立一个天然气联合集团的协议,库奇马总统同意了俄罗斯50%的控股要求,这也意味着俄罗斯今后将能够影响甚至否决乌克兰同别国的能源交易。 对于土库曼,俄罗斯更是迫不及待地与其达成天然气协议。2003年4月10日,土库曼总统尼亚佐夫与俄罗斯总统普京签署了一项有关天然气合作的框架协议,并同俄罗斯天然气工业股份公司敲定了一份为期25年的天然气供应合同。就这样,莫斯科将土库曼所有的天然气纳入了自己的势力范围,从而宣告了跨阿富汗管道计划的破灭。 不仅如此,为了避免土库曼、乌兹别克斯坦等国西倾,俄罗斯在军事合作和经济合作方面都下了很大功夫,莫斯科市长卢日科夫就提出了一项大胆的计划:修建一条长2225公里、深16米、宽200米的西伯利亚-中亚运河,以便将西伯利亚地区的河水输送到中亚的沙漠地区,这被称为及时雨般的水外交。而在中亚地区,上游和下游国家打不完的水仗被视为全球水资源争夺战的一个缩影:哈萨克、土库曼和乌兹别克等下游国家的棉花需要消耗大量水资源,它们要求为其农业分得更大份额,而吉尔吉斯、塔吉克等上游国家则希望用更多的水资源来发电;此外,土库曼用水过多,引起了乌兹别克的不满,哈萨克则指责乌兹别克抢占了它的份额……莫斯科在这里所能进行的能源外交显然是华盛顿所难以企及的。 尽管对华盛顿时时露出笑脸,但克里姆林宫很清楚美俄在中亚和高加索地区为能源安全而斗法的长期性和艰巨性。正如经济学家们所言,石油和天然气如果不能被挪动、作为商品出售并被工业和运输业当作燃料来使用,它们就毫无价值,作为本国工业或汽车的燃料,美国自己并非离不开中亚或中东的石油,但是,控制这一生死攸关的资源即控制“油龙头”,却会赋予美国极大的优势,以便控制和影响其它任何国家的发展。从这个意义上说,在中亚进行的能源博弈,不仅有现实的能源安全意义,还有着遏制俄罗斯势力发展和经济腾飞的战略意义。俄罗斯现在已经意识到,资本主义制度下的竞争是冷酷无情的,无论是盟国间还是那些刚刚实现所谓的历史性关系飞跃的国家间。 东顾非洲 非洲一直是被美国的“爱情”所遗忘的角落,但在“9.11”后,特别是布什准备打击伊拉克以来,美国在寻找除海湾、俄罗斯以外的石油供应来源的过程中,开始把越来越多的目光和“关爱”投向了一个一般不被看作是主要能源产区的地方:撒哈拉沙漠以南地区。 事实上,在“9.11”之后,石油行业游说组织就加大了游说的力度。来自于石油行业和政府各部门的游说团体——非洲石油政策计划组织向华盛顿提交了一份白皮书,这份文件要求国会和布什政府鼓励加大在整个非洲的石油开采,并宣布几内亚湾为美国“重要利益的所在地区”。他们的核心想法是要求美国将石油来源多样化,并坚信,由于西非石油是由若干个彼此之间没有历史联系的国家分别享有的,所以他们不大可能联合起来实行禁运。 在安全忧虑和利益集团的大力游说面前,布什政府的非洲能源蓝图日益清晰起来,负责非洲事务的副国务卿沃尔特.坎斯坦纳很坦率地说,“非洲石油对我们来说是国家战略利益,并将随着我们的发展而变得越来越重要。” 英国石油分析家对此的看法是,“从能源安全的视点来看,尼日利亚等非洲西部的石油资源对美国来说具有与沙特阿拉伯一样重要的意义。”美国每天从尼日利亚和安哥拉等非洲西部国家进口约150万桶原油,相当于石油进口量的约16%,而尼日利亚占有其中的一半。 不仅如此,非洲石油抵达美国的时间只有中东石油抵达美国时间的一半,与里海沿岸、南美等原油供给地相比,从稳定性和成本两方面来说,非洲都处于有利地位,预计到2016年,美国从非洲进口的原油比率将上升到25%甚至是35%,超过整个波斯湾地区。 从2003年7月的数字看,非洲的原油产量已超过每天770万桶(尼日利亚215万桶,利比亚142万桶,阿尔及利亚113万桶,安哥拉92万桶,埃及74万桶,加蓬26万桶,其他国家115万桶),接近了沙特的838万桶,而且潜力巨大,仅安哥拉的高峰期日产量就可达160万桶,而撒哈拉沙漠以南国家(这个石油带从安哥拉一直延伸到圣多美和普林西比)已证实石油储量达754亿桶,占全球石油总储量的7%,着实可观。 如今,在非洲大陆的大西洋沿岸地区,从撒哈拉沙漠西部到南非,石油勘探公司发现了重要的新近海油田。据能源部情报局称,一些大型美国公司,如埃克森—美孚公司和谢夫隆—德士古公司,以及知名度不是那么高的一些公司,如阿美拉达—赫斯公司和海洋能源公司,它们在西非的投资额2003年起达到每年100亿美元。 除了尼日利亚、安哥拉和加蓬这几个重点国家,美国的投资正源源不断地涌入赤道几内亚、贝宁、刚果共和国、喀麦隆、圣多美和普林西比等西非国家。 效果是明显的。在美国等国资金的刺激下,内陆国家乍得正通过660英里的石油管道开始供应石油,从该国西南部经过喀麦隆抵达海岸,日产量达25万桶;仅仅在几年前,苏丹还需要进口全部所需的石油,但在加拿大、中国和马来西亚公司的帮助下,如今每天也能从内战频仍的南部地区开采18.6万桶石油了。 在经过一系列评估后,美国已经把增加非洲石油输入作为一个“国家安全”问题来对待,并用外交手段来笼络非洲石油生产国。2003年6月在华盛顿召开的美国—非洲企业高峰会是美非高层官员和商界人士的一次成功聚会,布什总统、国务卿鲍威尔和众多有权有势的美国政客出席了会议,与会者还有一些石油工业巨头,包括打入非洲的美国大公司。7月初,布什总统访问非洲,走访了全球第六大石油生产国尼日利亚、南非和其他4个非洲国家。实际上,布什对非洲问题表现得相当敏感,在上任的头两年内就接待了至少22位非洲国家的元首,尼日利亚总统奥巴桑乔就曾两次应邀访问了白宫。对此,巴尔的摩智囊团天主教救济服务处的伊恩·加里一针见血地指出,“美国把加大从非洲进口石油视为国家安全问题,利用外交手段取悦非洲石油出产国,而不管它们在政府透明度、民主或人权方面有怎样的记录。” 软硬兼施是美国对非洲的一贯手段。2002年9月,国务卿鲍威尔在参加完地球峰会后就旋即前往安哥拉,希望通过给安哥拉援助来达到控制这个国家的目的,并进而控制安哥拉的石油。与此同时,坎斯坦纳则前往尼日利亚,商谈石油供应的有关问题,并鼓动尼日利亚脱离欧佩克的“控制”。对于苏丹,美国也施加了一定压力,希望能通过和谈稳定国内局势,为美国石油公司开发苏丹南部石油铺平道路。 军事上的配合也给美国在非洲的能源安全加了一把“大锁”。部署在大西洋的美国海军部队可以直接抵达西非的主要石油设施,美国海军可以单方面采取行动而无需组成国际联盟的事实——正如为了确保重大军事供给线,它可以单方面入侵伊拉克那样——为他们控制这些油田提供了方便。此外,美国还可以通过其他手段向这些国家施压,避免非洲石油生产国和石油输出国组织结成联盟,并确保这些国家的石油和汽油收入钉住美元,而不是钉住欧元。 “后院”的新惊喜 在占领伊拉克、拥抱俄罗斯、嵌入中亚、盯住非洲之后,美国的能源安全已经得到了很大保障,而来自委内瑞拉和加拿大的新惊喜则更是使美国的全权能源安全战略有了更大的回旋余地。 最新的研究发现,世界上最大的油层并不在中东,也不在俄罗斯、西非或里海地区,而是在西半球的两个国家:委内瑞拉和加拿大。委内瑞拉国家石油公司估计,在委内瑞拉奥里诺克河北岸一个名为奥里诺科法让的地区,地表以下数千英尺之内蕴藏着1.2万亿桶重油。石油业巨头道达尔公司的一位代表说,到目前为止只有5—10%的石油能被开采,不过他预计技术进步能使开采率上升到约25%。如果是这样的话,这就意味着能产生约3000亿桶可用原油。 加拿大的油层更大,预计有1.6万亿桶—2.5万亿桶沥青(也叫“油砂”或“沥青砂”),由于约9%的油层比较接近于地表,应该有很高的开采率——至少达到50%并有可能高达90%,如果再加上较深层沥青5%的开采率,这个国家总的潜在储量预计可达1740亿—2710亿桶。这就是说,仅委内瑞拉和加拿大这两个国家总的潜在储量就几乎相当于中东地区剩余的6000亿桶储量。 加拿大似乎正在崛起为石油的天堂。据悉,到2025年,加拿大从油砂中提炼的石油将从每天70万桶增加到220万桶,这是一个惊人的数字。为此,美国媒体甚至吁请,应鼓励加拿大拒绝《京都议定书》,就像艾伯塔省首席部长拉尔夫·克莱因所要求的那样,这一政策将消除进一步开发艾伯塔油砂的障碍,而油砂从地质角度来说实际上是取之不竭的资源,即使从经济角度来说不一定是合算的。 事实上,布什对美洲的石油伙伴是很在意的,他一当选,就首先会晤了墨西哥总统福克斯,以讨论墨西哥向美国增加能源供应的建议。在美国学者的建议下,美国正在考虑与一些石油供应国签订长期的购买合同,从而以固定和适中的价格购买这些国家石油出口的很大一部分,在这份长长的名单上,写在前面的就是委内瑞拉、墨西哥、阿根廷、秘鲁和哥伦比亚。美国学者认为,这些合同将会对世界石油价格系统起到一定的调节作用,能够防止由于世界经济出现混乱情况而出现的油价暴涨。 也正是基于石油安全的考虑,美国对委内瑞拉的政权变更非常感兴趣,它甚至参与到其中的一次政变中去,因为作为欧佩克的第四大产油国,委内瑞拉对美国安全是至关重要的,对欧佩克的内聚力也是十分重要的,也因为查韦斯总统是不受白宫欢迎的不多的拉美领导人之一。 资源战时代 虽然白宫不愿意承认占有伊拉克石油是美国的主要目的,而且是“核心”问题,因为这样能够遏制其他工业国家、产油国和欧佩克组织,但沙特媒体却不依不饶地论证说,从地理战略上来看,石油是伊拉克战争的最大筹码。依据是: ·石油仍然是、并且在未来数十年内仍将是世界头等能源的来源。 ·石油具有巨大的重要意义,已成为一种稀有物品即战略物资,被誉为“黑金”,这主要是有两个因素:世界对石油的需求增加;世界石油储量越来越少。 ·石油储备是世界经济、特别是工业国家的中枢神经。一个地区拥有世界65 %的石油储量即约6500亿桶石油,那么这个地区过去是、今后仍将是令超级大国垂涎的一块肥肉。 ·工业国家的经济发展速度在很大程度上与石油价格有关,油价下降1%,相当于美国国民收入增长10亿美元。 ·冷战结束并不意味着包括产油国和石油消费国在内的国与国之间和石油公司之间石油战的结束。因为石油是形成新的国际秩序、建立新的国际关系、衡量国家实力和在国际新秩序中的势力范围的实质性因素。是超级大国战略的核心点。 事实上,美国领导人已经很清楚,美国迟早会彻底变成石油进口国,他们最担心的是,到那时,世界各国对中东石油的依赖增大,争夺战也将愈演愈烈。从这个角度出发,提前下手控制这个能源命脉,并及时“培养接班人”(在中东建立更多亲美政府,在世界各地寻找更多可靠能源供应点),显得尤为重要。 不仅如此,在能源问题上的“先发制人”,也符合布什的阻止他国对美国的支配地位形成挑战的全球战略。由于石油对于欧盟、日本和中国、印度等国的经济发展至关重要,而控制了海湾地区的石油就等于把握住了全世界的能源生命线,阻止潜在竞争对手获得这项重要的战略资源,从而有助于美国达到建立全球霸权的政治目的。这个新地缘政治政策用帕梅拉.史密斯的话说,就是要确保美国能够决定在21世纪的消费大国——俄罗斯、印度、中国、伊斯兰国家和欧洲,以及美国本身——里谁能得到石油这种战略商品。毋庸置疑,在今后几十年里,各国对石油的需求将不断增加。 而英国学者的话更是一针见血。在马克·阿尔蒙德看来,美国控制中东是为了实现一个范围更广的战略目标。美国人口只占世界总人口的5%左右,但经济产值却占全球20%以 上,因此美国战略家担心中国和印度之类飞速发展的对手可能会在未来几十年内开始对美国的支配地位构成挑战,但中国和印度都有同样的致命伤:由于经济发展和人口膨胀,两国都越发依赖石油进口。在他看来,当切尼在老布什手下担任国防部长时,就已为五角大楼起草了一项长期计划,以消除冷战后任何一个国家挑战美国霸权的可能,从这个意义上说,美国对伊拉克采取的先发制人战争只是该战略“久旱”(等待十年)后喜逢“甘雨”(小布什)而已。 也许,只有把能源的因素纳入对美国全球战略的解读中,我们才能看到更全面、真实的“一个人的世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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