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知识》2006年6期2006年3月1日出版 马丁·路德·金的梦想实现了吗？ 姬 虹 我梦想有一天，这个国家将会站立起来，实现其立国信条的真谛：“我们认为这些真理不言而喻：人人生而平等。” 我梦想有一天，在佐治亚州的红山上，昔日奴隶的儿子能够同昔日奴隶主的儿子坐在一起，共叙兄弟情谊。 ————马丁·路德·金 2006年1月16日是美国第20个马丁·路德·金纪念日，1983年里根总统签署法案，规定每年的一月第三个星期一为国假日，以纪念金的诞辰，1986年起开始实施。在纪念日当天，美国民众，尤其是黑人都会以各种活动来悼念这位为民权献身的一代伟人。今年的纪念活动也不例外，尤其是“卡特里娜”飓风以后，美国黑人的贫困问题再次引起人们的注意，就在这个时候，传来了被誉为“梦想夫人”的马丁·路德·金遗孀科雷塔·斯科特·金去世的消息，科雷塔在丈夫遇刺身亡之后，秉承他的遗志，致力于民权运动，以刚毅、坚强和执着而赢得了民众的爱戴，在美国有很高的声望。 两种葬礼 科雷塔逝世的消息传出以后，佐治亚州长共和党人珀杜在第一时间宣布：开放州议会大厅，停放金夫人的遗体，供民众瞻仰，同时州机构下半旗致哀，直至葬礼。当科雷塔的灵车到达州议会时，珀杜州长夫妇亲自迎接，和科雷塔的子女一起伴随灵柩进入园顶大厅，科雷塔成为佐治亚州历史上首位享此殊荣的黑人和妇女。 科雷塔的葬礼在亚特兰大市郊迪卡尔布县的新生传教浸礼会教堂举行，这是一座能够容纳万人的“超级大教堂”，布什夫妇、老布什、克林顿夫妇、卡特和一大批政要、民权运动人士和近万名民众参加了葬礼。尽管有黑人对葬礼未被安排在马丁·路德·金曾经任牧师的埃比尼泽教堂有微词，但更多的人表示可以理解，毕竟新生传教浸礼会教堂能够满足更多人要求参加的愿望。 与科雷塔的葬礼相比，1968年4月9日马丁·路德·金的葬礼，佐治亚州州政府的态度是迥然不同的。尽管约翰逊总统下令4月9日为国悼日，联邦政府机构下半旗志哀，罗伯特·肯尼迪、尤金·麦卡锡、纳尔逊·洛克菲勒、休伯特·汉弗莱等前来亚特兰大市埃比尼泽教堂参加葬礼，10万人参加送殡，全国1亿以上的人观看了葬礼的电视转播，而作为马丁·路德·金家乡的佐治亚州州长的马多克斯却拒决参加，马多克斯是强硬的种族主义分子，他不同意将金的遗体放在州议会大厅供民众瞻仰，不允许州机构下半旗，学校也不准放假以便参加悼念活动，而且在埃比尼泽教堂附近布置了大量的警力，害怕黑人借机“暴动”，马多克斯还公开声称，马丁·路德·金是“我们国家的敌人”。 世风渐变 两个葬礼相隔了不到40年，马丁·路德·金夫妇死后受到的不同“礼遇”，从一个方面反映了美国社会对种族问题看法悄然发生变化，象马多克斯那样赤裸裸的种族歧视行为已经不多见了，这得力于马丁·路德·金夫妇为之奋斗终身的民权运动。从20世纪70年代以来，即使在种族观念保守的美国南方，情况也有所好转，1999年的抽样调查称，56%的南方白人赞同种族融合，而1991年时这个数字只有47%。在民权运动的推动下，南方的政治气候开始发生变化。原来在种族问题持极端立场的人也不得不改变态度，以适应新形势。亚拉巴马州长乔治·华莱士就是很好的例子，在20世纪50-60年代，他曾公开发誓，“种族隔离制度永存”，但到1983年他最后一任期里，他的州政府班子里有25.4%的黑人，1970年仅有2%。1985年3月，在塞尔马市游行20周年之际，他在州长官邸接待了民权领袖杰西·杰克逊牧师，杰克逊惊奇地发现，华莱士的态度、举止都发生了变化。目前佐治亚州长珀杜尽管在选举权问题上与黑人存在矛盾，州议会中黑人议员也一直在采取抵制行动，但在金夫人葬礼上，双方还是握手言和了。 此外，科雷塔的葬礼选择在亚特兰大市郊迪卡尔布县的新生传教浸礼会教堂举行，此举也意义不同。埃比尼泽教堂是金夫妇组织民权运动的地方，坐落在亚特兰大市奥伯恩大街，这是传统的黑人人聚居区，周围有马丁·路德·金出生地，墓地，以及金夫人一手创办的马丁·路德·金非暴力社会变革中心，但随着黑人中产阶级的迁出，这条旧日繁华的大街已经衰败了，而新生传教浸礼会教堂所在的市郊迪卡尔布县逐步成为黑人中产阶级的集中地了，而黑人中产阶级的崛起则是民权运动的重要成果之一。一般认为，现在黑人中有30%的人进入了中产阶级的行列。如迪卡尔布县中54.2%的人口是黑人，其中以专业人士、企业家、娱乐明星为主，年收入的中位数为5.4万美元，在受教育程度方面远高于全国平均水平，成为全国第二大黑人富裕郊区县。 如果马丁·路德·金在天之灵有知，知道他为之奋斗，甚至献身的“梦想”部分得到了实现，他一定会很欣慰的。但他的梦想并没有完全实现。 未圆之梦 从整体看，从民权运动以来，黑人社会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尤其是在政治方面。但是，相对于政治方面，黑人自20世纪60年代民权运动以来，得到的经济利益要少得多。美国学者甚至认为黑人在政治上的巨大收获并未给黑人的经济生活带来明显的变化，黑人的贫困率仍远远高于白人。黑人的贫困问题是马丁·路德·金生命最后几年中最为关心的问题，1963年在向华盛顿进军中，他就提出了“工作和自由”的口号。塞尔玛游行结束后，他认识到民权运动必须要有一个新日程 ，而要求经济平等机会将是这个日程中的决定因素。金尽管出身于中产阶级，但他在遇刺身亡的前几年,对黑人穷人的境遇非常关心。1967年8月，金在肯塔基州的一次选民登记集会的演讲中，指出必须解决中心城市黑人穷人过度集中和贫困问题。他还计划在华盛顿发起一次“穷人运动”，希望以此引起对全国穷人的注意，而且金在贫困问题上，已超过了种族界线，表示应该把重心放在所有的穷人身上，只有当所有的穷人得到完全及公平的雇佣，黑人的失业问题才能得到解决。这个计划因金1968年4月4日在孟菲斯遇刺身亡而未能实现，而金前往孟菲斯是为了声援那里罢工的黑人。 贫困问题是目前困绕黑人的主要问题之一，经济上黑人与主流社会有着很大的差距。2003年6月发生种族暴乱的本顿港市，全市黑人人口占92%，失业率是25%，家庭收入的中位数是1.7万美元，2/3的家庭收入低于1万美元。和该市一河之隔的圣约瑟夫市，白人人口占90%，失业率是2%，美国一个作家1998年在对这两个隔河城市做了比较后，出版了《河的另一边：两个城市的故事、死亡和美国的困惑》一书，他指出，这两个城市是“两个不同的美国”，在经济、精神和地理上是完全隔离的。去年遭受飓风袭击的新奥尔良市一方面是以音乐、美食而著称的旅游胜地。另一方面又是黑人穷人的聚集地，根据2000年美国人口普查的数据，该市48万人口中，67.3%为黑人，全市27.9%的人口生活在贫困线之下，其中绝大部分是黑人。 黑人的贫困问题，成因极其复杂，但种族主义或种族歧视是其根本原因，是无庸质疑的。如何在日常生活中消除种族歧视，尤其是隐性歧视，达到金在20世纪60年代所提出的黑人应该得到更多，更好的工作，应该享有全国经济繁荣的公平份额，实现金梦想的不是以皮肤的颜色，而是以品格的优劣作为评判标准，肤色不再成为黑人进入公共生活的障碍，恐怕还又待时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