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创新引发国际粮荒 ——油价、粮价、美国生物能源政策与创新能力 发表于《国企》2008年六月刊 创新能力是决定企业和国家命运的关键因素之一，实践中，竞争失败者理性地承认创新能力的重要性,以发奋图强增强创新能力的积极态度应对变化绝非易事。国人如此，世人也如此。曾记得新世纪初，一家国企的倒下曾对国人的创新能力发出了警告，而2008年的油价、粮价和美国生物能源政策与创新能力之间的关系则又给世人上了生动的一课。 进入新世纪，一家美国知名企业通过问世不久的新材料对原有产品进行表面处理，极大地增强了产品耐磨损程度，并运用信息技术对此生产、销售及售后服务流程进行了全面的优化，迅速弥补了高劳动力成本的短板，将同类产品国际市场占有率达35%的一家中国国企挑落下马，收为麾下的代工者，重占国际市场优势。当时，落败国企上下叫屈之声四起，一句“为什么受伤的总是我?”的流行语准确地反映了企业上下拒绝现实的不平之气。 秉承“生产一代、储备一代、开发一代、研制一代、规划一代”的理念，辅之以强大的技改能力，该大型国企曾成为该行业的世界三强之一。表面看，及时问世的新材料使美国产品产生了质变，中国企业无法弥平单一产品上的代差，而根本原因在于支撑中国企业的国家创新能力严重不足。 显然，中美国家总体创新能力悬殊，导致中国单一企业“生产一代、储备一代、开发一代、研制一代、规划一代”的理念与技改能力在很大程度上只是一种无本质变化的技术革新，而基础研究成果产生核心技术，核心技术产生实验室样品，实验室样品中试为产品，产品形成产业带动上下游产业发展成为新产业链是现代创新的基本路径。 可见，无论企业还是国家，不具有这种基本路径条件下强大的创新（如果没有原始创新和再创新哪怕只有集成创新）能力，“生产一代、储备一代、开发一代、研制一代、规划一代”仅仅是将电话机的拨号盘改成了数字键，不具革命性，也无法真正立于人无我有，人有我新的不败之地。而当时中国国家显然不具备这样的条件，创新能力不强，随着强者节奏做出被动调整实属一种无奈的必然。更何况，那时国人正沉浸在低劳动力成本，低环境保护标准的比较优势的兴奋之中，创新能力的重要作用自然也鲜为人识。 本来，吸取他人教训为己所用是进取者的应有态度。但现在看来，创新能力不足，导致优秀国企业殒命市场的教训，鲜为世人接受。 不然就难以理解，当美国的生物能源政策引发世界性的食品价格猛涨，改变了国际经济关系中的利益分配格局时，大多数国际弱者首先抱怨“为什么受伤的总是我?” 食品价格上涨发轫于的石油价格上涨，当中东政局不稳，伊朗伊拉克等主要产油国产能受影响，欧佩克拒绝增产、美元贬值、中印等新兴工业化国家石油消耗激增这些因素合力促成石油涨价带动粮食涨价时，美国同样承受油价\粮价上涨的双重压力。于是，美国开始凭借强大的创新能力自2005年开始实施生物能源政策，以期结束“石油时代”。三年后的直接结果是，美国每年用于炼制生物汽油的玉米已占到了年产量的一半，尽管这个数字与到2030年消耗2007年年产量2.7倍的玉米，使生物燃料占美国的汽车能源消耗5.6%的目标还有极大的差距。但食品价格上涨已经严重地影响了世界经济及国际政治关系的稳定。进入3月，不仅不发达国家与发展中国家粮油大幅涨价，最发达的美国也因大米涨价引发了抢购，4月，美国的许多大型仓储超市如Sam' Club和Costco由于大米涨价，开始罕见地限量销售大米。但以食品消费在收入中的比例进行衡量，食品涨价对美国人生活的影响不大，反而为美国带来了国际关系、国内经济、与国内政治一石三鸟的巨额收益。 首先，美国农业与农民得到了巨大的实惠。美国的农业政策自罗斯福新政时期形成体系，经过历届政府调整，美国农民享受了名目繁多的补贴，其数量之多、种类之全、水平之高为世界之最。农业补贴成为WTO成立前后，美国与其他国家以及中美关于中国入世谈判过程中的争执焦点，迫于压力，美国减少农业补贴势在必行，通过创新，为玉米找到新用途，引发玉米价格上涨，扩大了美国农产品出口，减少了补贴。 其次，由于美国的能源消耗基数大，如果2030年，生物能源占汽车总能源消耗量的5.6%，加上风能、核能在总能耗中的比例提高，美国会有效地减少对热点地区的能源依赖，处理相关地区事务更加进退自如，并在WTO的多边贸易谈判中也会处于有利的地位。 最后，生物能源政策的实施至少暂时避免了取消农业补贴引发的国内政治问题。 反观而国际弱者，2008年食品价格猛涨，对于第三世界特别是粮食不能自给者无疑雪上加霜。也门、墨西哥、布基纳法索、摩洛哥、塞内加尔、毛里塔尼亚、东帝汶等发展中国家爆发过去十年全球食品价格稳定时期未见的粮食骚乱。甚至阿根廷这样上百年来的传统农产品输出大国，意大利这样的富裕国家，也出现了声势颇为浩大的“罢食”抗议运动；委内瑞拉这样石油收入猛涨的国家，也出现了牛肉、鸡肉和牛奶供应短缺的问题。在美国创新能力的重击下，粮价上涨不仅造成了这些国家内部的政局动荡，许多国家为稳定和谐付出的多年努力转瞬付之东流，而且成了造成国际关系的紧张。除了最不幸的粮食进口国破口大骂美国的生物能源政策是“饿死穷人的政策”外，发达的美国与发展中的印度为了谁多吃了谁吃好了而引起涨价相互指责；在发展中国家间，由于生存空间变小，为保证本国家粮食安全，各国纷纷禁止粮食出口，造成相互间更为剧烈的倾轧。4月，大米出口国泰国刚刚宣布禁止大米出口，菲律宾就强烈要求泰国履行合同保证对本国的粮食出口，5月6号在菲律宾的强烈反对下，泰国提议建立的大米输出国组织也被迫宣布取消。 纷繁复杂的纠纷中，发展中国家除了印度通过不断的创新，长期实施绿色革命基本解决了粮食自给外（当然此次亦受波及），大批农业生产条件良好，在二战后独立的的“弱者”在事关本国人民生计和国家政治安全的粮食问题上，不近缺少通过创新从根本上解决问题的应对措施，对问题甚至丝毫未曾着手解决！国格如人格，“弱者”自己不想进步，大难临头除了骂人，很难想象他们还能干什么？否则怎么解释农业生产条件最差的以色列会大量出口蔬菜水果？！ 创新能力源于创新意志，大难临头，创新能力的有无与强弱真是立现可见。 值得注意的是，中国在此次粮价上涨中的损益与表现耐人寻味。对西方指责中国吃得太多太好了，中国在言辞上反映平和，在行动上措施稳健，从2007年底到今年5月仅对84项粮食品种及其制粉取消了出口退税，对部分粮食及制粉出口实施了许可证制度。从当年企业因创新能力不足落败抱怨“为什么受伤的总是我?”，到整个国家面临世界性粮食危机所表现出的冷静，恰恰说明中国创新能力的变迁。首先，农业是中国长期高度重视的产业，也是中国创新能力相对强大的领域。长期努力的结果是，中国粮食能够自给并有少量出口，进口仅仅作为品种调剂之用。换言之，中国吃的是自己的粮（即使最近媒体披露了东北最大的粮库被掏空可能引起粮食抢购的恐慌，但这是一个管理制度与腐败的问题，决不是我们无能力养活自己），别人诽谤不了，也不怕别人涨价，其次，几乎在美国生物能源政策开始实施的同时，以玉米为原料的高附加值生物化工产业链正在中国正在蓬勃兴起，需求刺激了中国农民生产玉米的积极性，由于石油涨价，国内粮价亦涨，但我们生产的不是生物汽油，因而无需大量进口玉米，也没有挨骂的理由。创新能力让我们站稳了脚。 惟一遗憾的是，当美国出于自身利益考虑优先选择生产以玉米为原料而不是生物垃圾（如秸秆、树叶）为原料的生物能源时，我们的创新能力还不足以做到至少在大致同步的基础上发展起以生物垃圾为原料的生物能源产业。让美国人创造出的玉米市场需求为我所享用。同时，因我得到市场平均利润，而为世界粮价的降低做出贡献。所以，目前，我们只能在某些领域做到“受伤的不是我”却无法做到“受伤的不是我，获利的才是我，贡献于世界的也是我”。 可见，信心与实力成正比，与怨妇心态成反比。 之所以反对怨妇心态，是出于对我们自己创新能力的高标准与严要求，我们决不否认怨妇抱怨的正当性。理由是，经济全球化条件下，粮食禁运作为制裁手段已难以得手，以创新改变利益分配，造成粮价上涨使粮食再一次变成政治武器，但任何一个弱者皆有在某一个领域以创新赢得自己的机会，如果仅仅抱怨“为什么受伤的总是我？”他就永远会听到从阴暗角落中发出的冷酷声音——“受伤的就该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