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裂的美国
发表时间: | 2017-06-15 | 类别: | 创新工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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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 分裂的美国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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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裂的美国[1]
张毅
《美国研究》2017年第3期
内容提要:2016年美国总统选举表明美国社会陷入严重分裂,特朗普和克林顿是历来参加总统选举民望最低的两党候选人。美国经济两级分化,最富有的1%家庭的平均收入为其余99%家庭平均收入的20多倍;种族关系几十年来总体趋向缓和,但奥巴马连任两届总统也在一定程度上引起种族主义反弹,主张白人至上的另类右翼势力抬头;文化方面,同性恋、堕胎等问题上的道德冲突依然存在,受过高等教育的文化精英和未受过高等教育的白人工人阶级在价值观方面的隔阂增大。这些都是美国社会分裂的原因,但特朗普总统本人在竞选中和上台后反体制和分裂性的言论和政策应当是美国目前处于越战之后最分裂时期的主要原因。
关键词:美国政治 2016年总统选举 特朗普 贫富悬殊 种族关系
2016年美国总统选举表明美国社会陷入严重分裂。选举前一周,盖洛普民调(Gallup poll)显示唐纳德•特朗普和希拉里•克林顿是其从1956年开始该项调查以来民望最低的两党候选人。[2]特朗普在选举中胜出,但却比希拉里•克林顿少获得280多万张普通选票,是美国历史上得票悬殊最大的“少数票总统”。选举结果公布后,成千上万美国人上街游行,高呼“不是我的总统”。2017年1月20日,特朗普正式宣誓就职,民众支持程度远远低于历史同期的其他总统;[3]当天有近70名国会议员抵制就职典礼,多于1973年尼克松第二任之后的所有总统,[4]演艺界甚至没有一位顶级大腕参加庆典演出。特朗普正式宣誓就职的第二天,超过300万的美国人在500多个城镇举行示威,创造了历史新高。[5]
2016年11月总统大选时美国没有战争(美军从阿富汗和伊拉克已基本完成退出),没有经济衰退(2016年第3季度美国国内生产总值(GDP)增长2.9%,远高于西方其他主要发达国家),也没有发生类似20世纪60年代民权运动等极易引起社会撕裂的重大事件,但美国社会处于严重分裂之中却勿庸置疑。美国《时代》杂志推选特朗普为2016年年度风云人物,其封面文章的标题就是“美利坚分裂国总统”(President of the Divided States of America)。
一 经济分裂
美国社会分裂首先表现在经济方面。1992年比尔•克林顿竞选总统时,顾问詹姆斯•卡维尔(James Carville)说过一句名言:“别犯傻了,就是经济”,被认为是抓住了当时美国竞选形势的要害,为克林顿当选立下头功。从国内生产总值增长角度看,2016年的美国经济早已走出全球金融危机,而且非农业就业人数至2016年10月已连续增长73个月,创下美国有统计史以来的最长纪录。但从以下几个方面可以看出,美国经济近几十年来出现了一系列严重的结构性问题,大批美国人为生计挣扎,度日艰难。
(一)富人越来越富
美国目前富人之富可谓触目惊心。2013年,美国最富有的1%家庭的平均收入为其余99%平均收入的25.3倍。2009年至2013年,美国家庭总收入新增部分的85%落入最上层的1%的家庭口袋;在15个州中,该比例甚至达到100%。[6]从美国历史上看,如果以最富有的1%家庭的总收入作为衡量标准,收入最不平等的年份是1928年(一年后美国发生大萧条),之后贫富差距在1930和1940年代迅速缩小,直至1970年代末总的趋势也是降低。1980年代以来,贫富悬殊又迅速回升,至2013年已接近1928年的最高值。美国最富有的0.1%的家庭在美国家庭总财富中占的比例更是从1979年的7%升至2012年的22%,几乎与美国90%的家庭拥有的财富相等。[7]美国经济学家、诺贝尔经济学奖获得者约瑟夫•斯提格里茨 (Joseph Stiglitz) 在描述美国经济两级分化时,借用了林肯总统1863年在著名的《葛底斯堡演讲》中的一句名言,称美国现在已经不是“民有、民治、民享”(Of the people, By the people, For the people), 而是“百分之一有、百分之一治、百分之一享”(Of the 1%, By the 1%, For the 1%)。[8]
(二)中产阶层收缩,收入长期不足
美国通常把中产阶层定义为收入在中位线2/3至两倍之间的家庭。按此标准,美国2015年的中产阶层人数占总人口的50%,比1971年下降高达11%。[9]根据美国人口普查局的统计,美国2015年家庭收入中位线约为5.6万美元,虽然比2014年高出5.2%,但这是2007年之后第一次有意义的增长,而且即使如此在排除通货膨胀因素之后仍然低于1999年的水平。[10]也就是说,美国一般老百姓的生活在近20年里没有实际改善。有人说美国现在只剩下两种工作:住高档酒店的公司高管和在酒店为这些高管服务的行李员,虽然有玩笑成份,但的确也充分地反映了美国贫富悬殊的两极分化。历史上曾经令美国人十分自豪的普通老百姓的高薪工作(尤其是高级蓝领)越来越少。
(三)穷人越来越多,劳动参与率大幅下降[11]
据统计,美国2015年有13.5%的人(大约4300万)生活在贫穷线以下,高于2007年的12.5%。美国25岁至54岁的男子劳动参与率从1958年的96%降至2015年的88%,远远低于其他发达国家93%的平均水平(如果美国能达到其他发达国家的平均水平,将可增加1000万人的就业)。在这些没有工作的人当中,有57%的人具有某种程度的残疾,而在17岁至24岁的青年人当中,甚至有71%的人因为教育水平太低(文盲或半文盲)或身体原因(过于肥胖、患有糖尿病等)而无法服军役。[12]
(四)年青一代不及父母,美国人梦[13]不再
美国人性格比较乐观,相信通过自己的努力,生活一定会变得更加美好。但根据一项调查,2013年,除美国东部十几个州及夏威夷和南达科他州外,所有其他州35岁以下年轻人的平均收入都低于1980年。就全美国而言,35岁以下年轻人的中位数收入比1980年要低2000美元。[14]另据2016年的一项民意测验,在30岁以下的年轻人当中,有80%的人认为其退休后的生活将不如其父母一代。[15]。美国麻省理工学院著名退休教授诺姆•乔姆斯基(Noam Chomsky)2017年出版了一本新书,书名为《美国人梦的安魂曲》 (The Requiem of American Dream),以亲身经历说明,即使在20世纪大萧条时代,尽管大批人失业,但他们没有绝望,认为生活终归会变好,而这种乐观和希望在今天严重缺失,当今美国社会的上向流动性(upward mobility)甚至低于通常被认为阶级观念根深蒂固的欧洲。[16]
二 种族分裂
如果仅仅是经济问题,美国社会的分裂应当会简单许多,解决起来也应相对容易。当经济上两极分化过于严重时,选民一般会倾向支持主张减少贫富差距的政党。美国两党之间,民主党中间偏左比较注重平等,强调提高富人税率、增加穷人福利;共和党作为右派则比较注重自由和效率,主张减少政府管制、降低富人税率。因此,2012年共和党总统候选人米特•罗姆尼(Mitt Romney)在竞选中说,美国有47%的选民无论如何都会支持奥巴马,因为他们“依靠政府,认为自己是受害者,…这些人(因收入太低)从不付所得税”。[17]
然而在四年之后的2016年总统选举中,虽然绝大多数非白人穷人一如既往继续投民主党的票,但有相当一部分白人穷人投票支持特朗普。美国舆论界普遍认为,在很大程度上正是由于这些白人穷人的支持,才使得特朗普以不到八万张选票的微弱多数赢得了密歇根、宾夕法尼亚和威斯康星三个关键州,从而获得大选胜利。另外,美国相对较穷的州从联邦政府得到的补贴较多,这些州本应支持更主张增加政府福利的民主党,但在2016年选举中,更多的穷州的白人反而更支持共和党。[18]都是穷人,非白人穷人支持民主党的程度要远远高于白人穷人,其原因很难说与种族无关。
种族问题被认为是美国的“原罪”(original sin)。1492年哥伦布抵达美洲之后,因为战争和欧洲人带去的传染病导致约数千万的土著印第安人死亡。从17世纪到19世纪,有几十万非洲奴隶被贩卖到美国。1776年,身为奴隶主的托马斯•杰斐逊起草美国《独立宣言》,宣布“人人生而平等”,但该“人人”实际指的是白人(尤其是男性白人)。1789年美国通过宪法,明文规定就分配众议院席位而言,每一黑人奴隶只按3/5个白人计算。1857年美国最高法院裁定,祖先为被贩卖到美国当奴隶的黑人不能成为美国的公民,几年之后美国更因奴隶问题爆发内战,战死人数超过60万,高于美军在20世纪第一次和第二次世界大战中阵亡士兵之和。内战后美国通过宪法第十三条修正案废除奴隶制,但种族歧视并没有随之而消除。1896年美国最高法院裁定,公立学校实行种族隔离没有违反美国宪法第十四条修正案关于法律平等保护的条款。该裁定虽然在1954年被推翻,但学校真正结束种族隔离还是在1968年以后。1967年以前,美国部分州还明确禁止种族间通婚。
近几十年来,美国种族关系相对来讲已经有很大的改善,奥巴马能够当选总统并连任就是一个例证。马丁•路德•金1963年发表《我有一个梦想》的著名演讲时,应该没有预料到45年之后美国会有一个黑人总统。但美国种族歧视至今仍然十分严重,从一定角度讲,奥巴马的当选反而引发了种族主义的反弹。奥巴马上任之后,不少阴谋论者(包括现任总统特朗普)制造了许多虚假信息,例如奥巴马不在美国出生,没有资格当美国总统;奥巴马是穆斯林,同情恐怖主义者;奥巴马是依靠对黑人的特殊照顾才得以被哈佛法学院录取等等,更有官员直接侮辱奥巴马夫人为猿人。
特朗普2016年赢得总统选举在某种程度上可以说是美国白人的反击。自从20世纪60年代民权运动以来,民主党更注重黑人等少数族裔的权利,被不少人认为是忽视了白人(尤其是中下层白人)的利益。美国《时代》杂志在推选特朗普为2016年年度风云人物的文章里引述了一位白人妇女的话:“希拉里·克林顿总是想方设法吸引少数族裔和移民,但她对一般美国人并不关心”,可以说有很强的代表性。[19]当特朗普高喊“让美国重新强大”、“把美国夺回来”时,在许多希望恢复“白人至上”的美国白人心里产生了强烈的共鸣,特朗普因此吸引了很多具有种族主义色彩的右翼团体的支持。美国前3K党领袖戴维•杜克(David Duke)就明确表示他“百分之百地”支持特朗普,认为特朗普的支持者也是他的支持者,因为“我代表维护这个国家的遗产,我相信特朗普也一样”。[20]
2016年特朗普竞选团队首席执行官、现任总统首席战略顾问斯蒂夫•班农(Steve Bannon)是另外一位支持特朗普的著名右翼人物。他曾经是美国“另类右翼”(alt-right)网络媒体“布莱特巴特”(Breitbart)的首席执行官。另类右翼有别于由共和党主流代表的传统右翼,思想核心是白人种族主义(white nationalism)或白人至上(white supremacy)。发明该词的理查德•斯潘塞(Richard Spencer)认为,美国是个欧洲白人创建的国家,应当成为“能够接受所有欧洲人的大帝国”;美国虽然也有其他种族的人,“但欧洲人显然在社会、政治、文化和人口方面是定义美国的不可或缺的中心群体。”对另类右翼而言,美国的主要问题甚至不是非法移民,而是合法移民,因为美国由于接受大量非白人合法移民而“正在变成褐色”(Browning of America)。斯潘塞强调,如果需要移民,就应该从欧洲移民。[21]
调查表明,担心白人不再是美国大多数人与支持特朗普的程度有很强的正关联性,而这种关联性在2008年投票支持约翰•麦凯恩(John McCain)和2012年投票支持米特•朗姆尼的人当中并不存在。没有这些白人选民的支持,特朗普应当不会赢得2016年的大选。[22]
三 文化分裂
美国的分裂不仅表现在经济和种族方面。从历史上看,当经济好转时,可以适当掩盖种族问题,但目前美国社会在文化方面(包括价值观和生活方式)也存在严重分歧,甚至被称为是处于一场“文化战争”(cultural war)之中,使得分裂更加难以弥合。以下举几个例子。
(一)非异性恋群体(LGBTQ)
LGBTQ是英语“女性同性恋”(lesbian)、“男性同性恋”(gay)、“双性恋”(bisexual)、“变性人”(transgender)和“非性人”(queer)几个字的缩写,意思是一个人的性别取向可以不同于大多数人、可以改变、还可以不简单以男女划分。
传统上非异性恋群体饱受歧视,但近几十年来该群体争取平等权利的运动在美国发展很快。1994年,比尔•克林顿总统在美国军队中实行“不问不说”(don’t ask, don’t tell)的政策在当时已经是相当大的改变(在此之前美国军人一旦发现是同性恋会遭到开除军籍的处分),这一政策曾遭遇到很大阻力。但20年之后,同性恋不仅可以公开服役,而且美国最高法院还明确裁定同性恋可以结婚组成家庭,与异性婚姻一样获得法律保护。美国还有一些州通过法律要求在学校及其他公共场所允许变性人根据变性后的性别使用洗手间。
这些变化在很多美国人看来是社会进步的体现,因为性别取向是个人的自由,应当受到尊重。但这种观点与传统的道德观严重相悖,尤其美国作为一个宗教势力很强的国家(《圣经》白纸黑字说对同性恋者应处以极刑)[23],反对非异性恋群体运动的呼声也很强大。
(二)堕胎
对于很多美国人,堕胎是一个黑白分明的道德问题,没有妥协余地。支持者认为是否堕胎是妇女最基本的权利之一,其他人无权干涉;反对者则强调生命始于怀孕,堕胎与杀人无异。
以对堕胎问题非常重视的白人福音派教徒(White Evangelicals)为例。2016年选举前不少教徒认为特朗普是个花花公子,缺乏信仰(特朗普不是虔诚教徒、结过三次婚、有些言行甚至近似流氓),不应得到支持,但更多的人指出特朗普反对堕胎(尽管历史上他也曾支持妇女堕胎权利)、并明确表示将提名反对堕胎的保守人士为最高法院法官,使他们看到了最高法院有希望推翻其于1973年做出的妇女堕胎权利受宪法保护的判决,加之特朗普的竞选副手迈克•彭斯(Mike Pence)是著名福音教派人士,结果高达81%白人福音派教徒投了特朗普的票。[24]特朗普上台之后,尽管他各种丑闻缠身,仍然有将近80%的白人福音派教徒继续支持特朗普,是特朗普在美国全部人口中支持率的两倍。[25]
(三)枪支管制
根据美国最高法院对《宪法第二条修正案》的解释,美国私人持枪权利受宪法保护。[26]据统计,美国枪比人多,平均每人持有1.12支枪。[27]1968年至2011年,美国大约有140万人死于枪击(包括谋杀、自杀和误杀),高于建国以来美国军队在其参与的所有战争中的死亡人数。[28]更让外界感到不可思议的是,九一一事件后,美国政府将有些可能涉嫌恐怖活动的人列入“禁飞名单”(No Fly List),可以禁止他们乘坐飞机,但却没有权力禁止他们购买枪支。
如同堕胎一样,枪支管制也是一个难以妥协的问题。盖洛普2016年所做的调查显示,有55%的人认为应当加强枪支控制,但也有76%的人反对禁止私人拥有手枪。[29]对有些人(尤其是赞成持枪权利的人)来讲,他们往往可以仅就这个问题决定投谁的票,而不考虑其他问题。这种“单一问题政治”(single issue politics)的发展也是导致美国社会分裂的主要原因之一。
(四)身份政治
美国近年来流行的一个词语是“身份政治”(identity politics),意思是由于某一群体具有某一共同特性(如同属一个种族、信仰同一宗教、来自同一国家等等),该群体有可能在某些政治问题上有接近一致的观点(例如黑人支持民权、犹太裔支持以色列等等),而政党也会利用这一点为自己拉选票。
民主党通常被认为比共和党更爱打身份政治牌,因为民主党比较同情传统的弱势群体(如妇女、少数族裔、非异性恋群体等),因而这些群体也更支持民主党。但也有人认为民主党在这方面走得太远,得罪了大多数(非拉美裔白人2014年毕竟仍占美国总人口的62%)。近两年在美国出现的“黑人的命也是命”(Black Lives Matter)运动,就被有些人批评只强调黑人生命重要,而不是所有人,因此反对者提出“所有生命都是命”(All Lives Matter)。2016年选举之后,民主党总结失败教训,有人主张民主党应回到“前身份政治”(pre-identity politics)。[30]
其实,特朗普在2016年的竞选也是其身份政治战略的胜利,只是与民主党不同,特朗普试图争取的不是少数族裔或妇女,而是白人,尤其是白人中未受过高等教育的中下层,即所谓的“白人工人阶级”(white working class)。[31]作为一个群体,白人工人阶级经济上每况愈下、今不如昔,有些境况堪比传统少数族裔穷人,如靠政府食品券度日、嗜酒吸毒、因绝望而自杀等[32]。在50岁至54岁的人当中,1999年白人工人阶级的死亡率比黑人低30%,2015年居然变得比黑人高30%。[33]2014年,美国黑人和拉美裔的人均寿命继续上升,唯独白人的人均寿命出现下降。[34]
白人工人阶级在政治上也不受两党的青睐(民主党注重少数族裔和受过高等教育的人,共和党则更注重上层有钱人),文化上更是感觉深受歧视,被认为保守、愚昧,甚至是“白人垃圾”(white trash)。[35]克林顿在一次竞选集会上说,特朗普一半的支持者是“一群可悲的人”(a basket of deplorables),代表了相当部分民主党文化精英的看法,遭到白人工人阶级的强烈反感,很多人表示为自己是“可悲的人而骄傲”。特朗普则视之为“被遗忘的美国人”和“沉默的多数”,相信只要能动员这些选民参加投票(传统上白人工人阶级的投票率较低),就可以夺得选举的胜利。他在竞选中承诺要重振美国制造业,“把工作带回美国”,同时猛烈攻击“政治正确”[36],被评论认为是给白人工人阶级带来了“尊严”,使他们成了特朗普的铁杆选民(2/3的白人工人阶级选民投了特朗普的票)。在竞选中,他们可以驱车百里连夜排长队参加特朗普的竞选大会,同时无论特朗普有什么样的言行,他们似乎都可以接受或容忍,因此特朗普曾吹牛说,他可以光天化日之下在繁华的曼哈顿第五大道开枪打人,也不会因此丢掉选票。
四 选举加剧分裂
特朗普当选后,其支持人之一、美国著名牧师富兰克林•格雷厄姆(Franklin Graham)说:“分裂这个国家的不是特朗普,这个国家已经分裂了很长时间。”[37]应该说这句话说对了一半: 20年来美国社会的确很分裂。克林顿由于性丑闻,被众议院以作伪证和阻碍司法程序为理由遭到弹劾,经参议院审判后才宣告无罪。小布什执政后期由于伊拉克战争民望急剧下降,离任时支持率只有22%,至今仍是最低纪录。奥巴马上台后第二年,参议院共和党领袖米奇•麦康内尔(Mitch McConnell)就公开宣布:“我们想实现的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让奥巴马总统成为一任总统,”[38]并因此在很多立法和政策问题上采取拖延及不合作态度。2016年2月,最高法院著名保守派法官安东尼•斯卡利亚(Antonin Scalia)突然去世,奥巴马一个月后提名梅利克•加兰德(Merrick Garland)接任,但控制参议院多数席位的共和党以2016年总统预选已经开始为理由,破天荒地拒绝就其提名采取任何行动(包括拒绝举行听证会或表决)。[39]包括共和党人在内的许多学者对此表示反对,认为参议院是拒绝履行其宪法职责,但麦康内尔却沾沾自喜:“我感到最为自豪的时刻之一是我盯着奥巴马的眼睛说:总统先生,你将不会对最高法院补缺。”[40]
但另一方面,美国目前的分裂程度也与2016年选举的特殊情况紧密相关。这次两党的总统候选人均是历史上最不受欢迎的,尤其是特朗普作为一个非体制派的候选人,他的竞选言论完全超出了美国政界的常规。[41]他评论妇女长相、骂共和党其他候选人是“骗子”、称气候变化是中国制造的骗局、说奥巴马是伊斯兰国的“创始人”、声言上台后要将希拉里·克林顿关进监狱、主张短期禁止所有穆斯林信徒入境、赞扬俄罗斯总统普京、宣布要对恐怖主义者施以酷刑等等,不仅遭到了民主党人的强烈反对,共和党内部也因此发生了1964年戈德华特成为总统候选人以来的最大分裂,相当人数的共和党大佬级人物誓言“永不支持特朗普”(Never Trumpers),保守派知识精英也纷纷表示不可忍受特朗普,[42]其中,乔治•威尔(George Will)甚至因为特朗普成为共和党候选人而宣布退出共和党。
特朗普执政已四月有余,其对美国社会分裂的影响有增无减。就外交政策而言,一方面,特朗普上台后没有终止与伊朗的核协定,没有废除“北美自由贸易协定”(North American Free Trade Agreement, NAFTA),也没有把驻以色列大使馆迁至耶路撒冷。特朗普上任后首次出访,第一站竟是他在竞选中称其为恐怖主义温床的沙特阿拉伯。奥巴马在任时,为避免被恐怖主义者利用,他不愿用“激进伊斯兰恐怖主义”(Radical Islamic Terrorism)一词,遭到特朗普多次攻击,认为奥巴马反恐不够强硬,但他自己在沙特对阿拉伯各国领导人演讲时也回避使用这个词。但另一方面,特朗普上台后强调“美国第一”(America First),正式放弃了跨太平洋伙伴关系协定(Trans-Pacific Partnership Agreement, TPP),并在2017年5月北约和七国集团首脑会议上公开训斥北约盟友,却只字不提北约各国的协防责任,德国总理默克尔因此表示欧洲不能再依靠他国。2017年6月1日,特朗普更是宣布美国退出《巴黎协定》(Paris Accord),几乎是要与为全世界为敌,立即在各国引发了新的一轮抗议浪潮。[43]
特朗普的国内政策更具分裂性。从拒绝出售自己的资产以避免利益冲突,到任命自己的女儿、女婿为白宫高级顾问;从签发“旅行禁令”(travel ban)、禁止部分以穆斯林为主要人口国家的公民短期进入美国,到该禁令两次被联邦地区和巡回法院因可能违宪而被搁置;从游说众议院通过决议废止被视为奥巴马国内政策最大成就的“平价医疗法”(American Affordable Care Act,俗称“奥巴马医疗法”;美国国会预算局估计废止该法会导致2300万美国人失去医疗保险),到提出给富人大规模减税计划;[44]从建议2018年大规模提高军费开支(按目前卢布与美国汇率计算,仅增加额就超过俄罗斯一年的军事预算),到建议大砍社会褔利开支(未来十年计划要消减将近1.3万亿美元的社会福利开支);从提名尼尔•戈萨奇(Neil Gorsuch)接替斯卡利亚任最高法院法官,到鼓励参议院动用所谓核选择(nuclear option)批准提名;[45]从提名被马丁•路德•金夫人指责滥用权力阻挠黑人选民投票的杰夫•塞申斯(Jeff Sessions)为司法部长,到任命不承认人类活动是气候变暖主要原因的斯科特•普鲁特(Scott Pruitt)为环境保护局长;从不顾奥巴马劝阻任命被联邦调查局调查的迈克•弗林(Michael Flynn)为其国家安全顾问,到三周之后突然将其解职;从撤销詹姆斯•科米(James Comey)的联邦调查局长职务,到司法部任命特别检察官调查“通俄门”事件,[46]各种分裂的政策使得特朗普上台后的支持率一直低于40%或在40%左右徘徊,并未出现其他总统上任伊始惯有的“蜜月期”。
应当指出,特朗普对美国社会分裂的影响迄今主要不是体现在政策上(他许多政策目前并没有落实为法律得到执行,包括旅行禁令、废除奥巴马医疗法以及提议的 2018年预算等),而是他极具分裂性的言论,包括他随心所欲发出的大量推特(Twitter),这一点非常独特,至少在20世纪以来的所有美国总统中没有先例。特朗普虽然在第一次对国会演讲中也说“我们是同一人民,有同一的命运”,表示要团结所有美国人,但他上台后热衷诋毁攻击他人的习惯基本没有收敛。他说美国有线电视新闻网(CNN)的一名著名主播像一个“白痴”,称美国有线电视新闻网的另外一名主播“或许是电视界最大的傻冒”,嘲笑美国一著名脱口秀笑星“毫无才能”,将美国自己的情报机构比作“纳粹”,在俄罗斯外交部长前说美国联邦调查局前局长“神经病”等等。当联邦法官裁定暂不执行其颁布的旅行禁令时,他称之为“所谓的”法官,当《纽约时报》、《华盛顿邮报》、美国广播公司(ABC)、美国有线电视新闻网等主流媒体报道其负面新闻时,他称之为“虚假新闻”,说美国的主流媒体是“美国人民的敌人”。他甚至无中生有地指责奥巴马在竞选期间监听他在纽约的特朗普大楼,称奥巴马为“坏人、有病的人”。凡此总总,全然不像一个世界大国的总统,更像一个没有长大的“孩子”。[47]
从民主党角度讲,特朗普大选胜出是其没有预料到的巨大失败,有不少人将其归因于美国联邦调查局介入竞选过程和俄国的网络攻击,加之希拉里·克林顿所得普选票多于特朗普,他们从心里并不认输,主张要与特朗普全面对抗。2017年2月,民主党全国委员会选举较激进的汤姆•佩雷斯(Tom Perez)和基斯•艾里森(Keith Ellison)为主席和副主席,参议院民主党针对戈萨奇最高法院法官任命采取“拉布”(尽管普遍认为他具备条件),都反映了这种立场。民主党内目前有一大批基本选民与特朗普势不两立,决心要做一个不合作的反对党,就如同奥巴马时期共和党的做法一样,这无疑也在加剧美国社会的分裂。
五 两个美国
根据盖洛普的民意调查,九一一事件发生后的两个月内,有74%的美国人认为国家是团结的,到2004年小布什竞选时,该比例下降至45%,2016年选举后更降至21%。[48]现在实际有两个美国(Two Americas),或者说美国人越来越多地因政见不同而分为互不相容或难以相容的两大群体,他们在价值取向上存在着极大的差异,而且相互交流越来越少,都认为对方愚昧、思想封闭。他们有着不同的朋友圈,上不同的社交网站,读不同的报纸(民主党支持者多读《纽约时报》和《华盛顿邮报》,共和党支持者多读《华尔街日报》和《华盛顿时报》),看不同的电视新闻(民主党支持者多看微软全国有线电视广播公司(MSNBC)和美国有线电视新闻网,共和党支持者多看福克斯(Fox)),听不同的音乐(民主党支持者多爱听摇滚乐,共和党支持者多爱听乡村音乐),甚至相信不同的事实,[49]生活在各自的“泡沫”(bubble)或“回音室”(echo chamber)之中,只与观点相同的人交谈,听到的话可以说都是自己的回音。美国佐治亚州立大学教授詹宁佛•麦科伊(Jennifer McCoy)多年来研究世界上包括土耳其、委内瑞拉和匈牙利在内的“极化的民主”(polarized democracies)及其危害,她认为美国民主有朝着极化的民主发展的趋势,因为越来越多的人把政治对手视为应当被消灭的敌人。[50]
美国目前因经济、种族、文化和特朗普本人原因处于越南战争以来最分裂的时期。美国有3.2亿人口,来自世界各地,在经济、种族和文化方面不可能不存在差异,也不可能没有社会分裂。但是,就目前阶段而言,对美国分裂程度影响最大的应当是特朗普总统本人,尤其是他的言论和行事风格。2004年,有57%的人认为小布什上台后会使国家更团结,2008年奥巴马参与初选时该比例达到66%,2016年大选之后却只有45%的人认为特朗普会使国家更团结。[51]
正因为如此,美国著名电影演员汤姆•汉克斯就说他对美国的分裂并不悲观,认为美国在越南战争期间的分裂要严重得多,而且充满暴力。作为一名坚定的民主党人,他相信三年之后的美国会好许多,[52]其言下之意很明显:只要下一届总统不是特朗普,美国就不会像今天这样分裂。
张毅:曾在中国社会科学院美国研究所从事研究工作,前美国政治室副主任、前所长助理,现为一美国律师事务所合伙人(本文责任编辑:李墨)
[2] Lydia Saad, “Trump and Clinton Finish with Historically Poor Images,” available at: www.gallup.com/poll/197231/trump-clinton-finishi-historically-poor-images.aspx.
[3] Katie Reilly, “Donald Trump’s First Presidential Approval Ratings Are a Record Low,” Fortune, January 24, 2017, available at: http//:fortune.com/2017/01/24/Donald-trump-approval-ratings/.
[4] Samantha Swantek & Braelyn Wood, “These Congress Members Did Not Attend President Trump’s Inauguration,” Cosmopolitan, January 21, 2017, available at: http//:www.cosmopolitan.com/politics/a8619658/why-these-congress-members-did-not-attend-the-inauguration/+&cd=1&hl=en&ct=clnk&gl=hk.
[5] Kaveh Waddell, “The Exhausting Work of Tallying America’s Largest Protest,” The Atlantic, January 23, 2017, available at: https://www.theatlantic.com/technology/archive/2017/01/womens-march-protest-count/514166/.
[6] Estelle Sommeiller, Mark Price, and Ellis Wazeter, “Income Inequality in the U.S. by State, Metropolitan Area, and County,” Economic Policy Institute, June 16, 2016, available at: http://www.epi.org/publication/income-inequality-in-the-us/.
[7] Emmanuel Saez & Gabriel Zucman, “Wealth Inequality in the United States since 1913: Evidence from Capitalized Tax Data,” available at: https://gabriel-zucman.eu/files/SaezZucman2014.pdf.
[8] Joseph Stiglitz, “Of the 1%, By the 1%, For the 1%,”Vanity Fair, March 31, 2011,available at: http://www.vanityfair.com/news/2011/05/top-one-percent-201105.
[9] Jamie Dimon, Chairman and CEO Letter to Shareholders, available at: https://www. jpmorganchase.com/corporate/investor-relations/document/ar2016-ceolettershareholders.pdf.
[10] “Median Annual Family Income in the United States from 1990 to 2015,” available at: https://www.statista.com/statistics/236765/median-annual-family-income-in-the-united-states-from-1990/.
[14] Derek Thompson, “Millennials: $2,000 Poorer Than Their Parents Were at the Same Age,” The Atlantic, January 1, 2015, available at: https://www.theatlantic.com/business/archive/2015/01/young-adults-poorer-less-employed-and-more-diverse-than-their-parents/385029/.
[15] Jen Wieczner, “Most Millennials Think They’ll Be Worse Off Than Parents,” Fortune, March 1, 2016, available at: http://fortune.com/2016/03/01/millennials-worse-parents-retirement/.
[17] Shen Hong, “‘47 percent’ Remark: Quote of the Year,” Mother Jones, December 10, 2012, available at: http://www.motherjones.com/mojo/2012/12/47-percent-remark-quote-year.
[18] John S. Kiernan, “2017’s Most & Least Federally Dependent States,” Wallet Hub, March 21, 2017, available at: https://wallethub.com/edu/states-most-least-dependent-on-the-federal-government/2700/.
[19] Michael Scherer, “Person of the Year: Donald Trump, ” Time, December 19, 2016, available at: http://time.com/time-person-of-the-year-2016-donald-trump/?iid=buttonrecirc.
[22] Sean McElwee & Jason McDaniel, “Fear of Diversity Made People More Likely to Vote Trump,” The Nation, March 14, 2017, available at: https://www.thenation.com/article/fear-of-diversity-made-people-more-likely-to-vote-trump/.
[23] 调查显示,美国2014年有多达89%的成年人信仰上帝,虽然低于2007年的92%,但仍远远高于西方其他发达国家。参见:“U.S. Public Becoming Less Religious,” available at: http://www.pewforum.org/2015/11/03/u-s-public-becoming-less-religious/。另外,美国国会现任535名议员中没有一位是无神论者,只有一位说自己不属于某一具体宗教派别(religiously unaffiliated)。至少就美国联邦政客而言,他们当然可以信仰资本主义,少数甚至可以自称为社会主义者(如伯尼•桑德斯),但不能没有宗教信仰,否则几乎无法当选。
[24] Gregory A. Smith & Jennifer Martinez, “How the Faithful Voted: a Preliminary 2016 Analysis, ”available at: http://www.pewresearch.org/fact-tank/2016/11/09/how-the-faithful-voted-a-preliminary-2016-analysis/.
[25] Gregory A. Smith, “Among White Evangelicals, Regular Churchgoers Are the Most Supportive of Trump,” available at: http://www.pewresearch.org/fact-tank/2017/04/26/among-white-evangelicals-regular-churchgoers-are-the-most-supportive-of-trump/.
[27] “Estimated Number of Guns Per Capita by Country,” available at: https://en.wikipedia.org/wiki/Estimated_number_of_guns_per_capita_by_country.
[28] Louis Jacobson, “PBS Commentator Mark Shields Says More Killed by Guns Since '68 Than in All U.S. Wars,”available at: http://www.politifact.com/punditfact/statements/2015/aug/27/nicholas-kristof/more-americans-killed-guns-1968-all-wars-says-colu/.
[32] 吸毒包括服用止痛的鸦片类药物(opioids)上瘾,目前在美国已泛滥成灾,受害者尤以白人工人阶级为盛。1999年至2015年,每年死于过量服用该药物的人从8200人升至3.3万人(美国死于整个越战的人还不到6万)。见David Brooks, “Let’s Go for a Win on Opioid,” The New York Times, April 4, 2017 。
[33] Jeanna Smialek, “ ‘Deaths of Despair’ are Surging among White Working Class,” Bloomberg, March 23, 2017, available at: https://www.bloomberg.com/amp/news/articles/2017-03-02/white-working-class-death-rate-to-be-elevated-for-a-generation.
[34] Sabrina Tavernise, “White Americans are Dying Younger as Drug and Alcohol Abuse Rises,” The New York Times, April 20, 2016.
[35] 美国2016年的一本畅销书是J•D•万斯(J.D. Vance)所著《乡巴佬的挽歌》Hillbilly Elegy (New York: Harper, 2016)。作者以亲身经历讲述美国白人工人阶级经济上的贫困和文化上受人鄙视的状况,如被称为“乡巴佬”(hillbilly)、“红脖子”(rednecks)、“废物”(waste)和“白人垃圾”(white trash)等;白人工人阶级的生活状况总体还是优于少数族裔穷人,但他们对前途更悲观绝望。
[36] “政治正确”(political correctness)一般是指在言谈和文字中要特别注意不伤害一些少数弱势的群体,如少数族裔、残疾人等。在当今美国,政治正确通常是右翼用来批评左翼的一个贬意词。右翼认为左翼在防止伤害某些群体方面走得太远,以致扼杀了学术和言论自由。他们举例说现在连“圣诞快乐”(Happy Christmas)都不能说了,因为犹太人不信基督教,而恰巧圣诞节与犹太教光明节基本同时,所以政治正确的说法是“节日快乐”(Happy Holidays)。
[38] Glenn Kessler, “When Did McConnell Say He Wanted to Make Obama a‘One Term President’?” The Washington Post, September 25, 2012.
[40] Alex Roarty, “Tea Party-Aligned Kentucky Gov May End 95-Year Democratic Reign,” Roll Call, August 6, 2016, available at: http://www.rollcall.com/news/politics/34561-2.
[41] 在2016年未参加投票的选民当中,有1/4的美国人说是因为他们不喜欢两党候选人或竞选政策,比2012年高出一倍。Grace Sparks, “Here’s Why People Didn’t Vote In 2016,”HuffPost, May 23, 2017, available at: http://www.huffingtonpost.com/entry/non-voter-2016-census_us_59243d23e4b03b485cb50ed3?ncid =inblnkushpmg00000009.
[42] 反对特朗普的保守派知识精英包括《旗帜周刊》(The Weekly Standard)编辑比尔•克里斯托尔(Bill Krystol)、《国民评论》(National Review)编辑里奇•劳瑞(Rich Lowry)、《大西洋月刊》(The Atlantic)编辑戴维•福鲁姆(David Frum)、《纽约时报》专栏作家戴维•布鲁克斯(David Brooks)、《华尔街日报》(现《纽约时报》)专栏作家布莱特•斯蒂文斯(Bret Stephens),以及《华盛顿邮报》专栏作家乔治•威尔(George Will)等。
[44] 据美国首富之一巴菲特自己测算, 如果众议院废除奥巴马医疗法的议案成为法律,他的个人税负将降低17% (大约68万美元), 他说完全没有必要给他这样的富人减税。见CNBC电视台2017年5月8日对巴菲特的采访。
[45] 根据美国宪法,联邦法官由总统提名,参议院批准。参议院共有100参议员,除某些特定事项(如弹劾总统)以外,一般事项只需简单多数(即51名参议员)批准通过,但根据参议院议事规则,如有议员反对就某一议案投票表决,可以采取“拉布”手段(filibuster)拖延,而要结束“拉布”,一般需要60%的多数。2013年,由于少数党共和党议员对奥巴马一些行政官员和法官的提名采取“拉布”战术,导致他们迟迟不能得到任命,多数党民主党于是改变规则,将结束针对行政官员和法官(最高法院法官除外)任命拉布的标准降至简单多数,被称为是第一次行使了核选择。这次共和党把结束最高法院法官任命辩论的标准也降至简单多数,是第二次动用核选择。特朗普上台后还多次呼吁参议院共和党就所有表决(包括所有法律)取消60%多数的限制,但迄今尚未得到共和党人的响应。
[48] Jeffrey M. Jones, “Record-High 77% of Americans Perceive Nation as Divided,” November 21, 2016, available at: http://www.gallup.com/poll/197828/record-high-americans-perceive-nation-divided. aspx?utm_source=alert&utm_medium=email&utm_content=morelink&utm_campaign=syndication.
[49] 白宫新闻发言人肖恩•斯派瑟(Sean Spicer)捏造事实,说参加特朗普总统就职庆典的人创下纪录,白宫高级顾问凯莉安•康威尔(Kellyanne Conwell)为其辩护,说世界上存在着“另类事实”(alternative facts)。
[50] Jennifer McCoy, “Before Going Nuclear, Republicans And Democrats Might Consider These Four Lessons from Polarized Democracies,” TheWashington Post, April 3, 201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