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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期
麦克纳马拉的忏悔
作者:徐国琦 来源: 时间:2015-06-16
麦克纳马拉的忏悔 徐国琦 (哈佛大学历史系)   罗伯特·麦克纳马拉(Robert Strange McNamara)在1961年到1968年期间就任美国国防部长。因他卷入越南问题决策太深,以至他在五角大楼期间许多人称越南战争为“麦克纳马拉的战争”(McNamara, In Retrospect, p.41.)。麦克纳马拉当时对此毫不为忤,他在1964年告诉一位记者说,“我不反对(称越南战争)为麦克纳马拉的战争。我认为这是一场重要的战争,并以与此关联为荣。为了赢得其胜利,我将尽我所能。”(Commentary, Vol.99, No.6 June, 1995, p.52.)可悲的是,这个曾被称作“生活在无所不能的社会和无所不能的时代中无所不能的人”(David Halberstam, The Best and the Brightest, Penguin Books, 1983, p.265.),不但没有为美国带来战争胜利的光荣,反而导致美国及其个人的深重灾难。1968年2月,麦克纳马拉在极度沮丧中离开五角大楼。糟糕的是,麦克纳马拉直到今天尚不清楚自己是被解职的还是辞职的。在其回忆录中,他猜测也许两者兼而有之。(McNamara, p.311.)此后,他对越南战争一直三缄其口,沉默了近20年。1995年,麦克纳马拉终于写出了这本他自称从来不准备写的书:《回顾:越南的悲剧及教训》(McNamara, In Retrospect: The Tragedy and Lessons of Vietnam, New York, Random House, 1995.),这是他的越南战争回忆录。   这本书与一般回忆录最大不同处是,它是在经过大量研究基础上写成的,有历史学家指导。另一个特别之处是,本书是一本忏悔录,它揭示了一个因越南战争而备受心灵及良心折磨的当事人的心路历程。在书中,他公开指出,在越南问题上,“我们错了,大错特错了”(McNamara, In Retrospect, p.xvi.)#FS。更有甚者,他在为此书接受媒体采访时,曾几次面对几百万电视观众,老泪纵横。认人觉得其忏悔似乎发自内心。   麦克纳马拉以其对数字的终生不疲的爱好,在本书中列出美国陷入越战灾难的11大原因:   1.美国错误判断了越南的动机,高估了越南行动对美国的威胁。   2.美国把自己的经验套到南越身上,对南越的政治力量作出完全错误的估计。   3.美国低估了民族主义对越南人民的推动力。   4.美国在越南的错误反映了其对越南的历史、文化、政治的无知。美国缺乏这方面的专家。   5.美国没有意识到现代化军队,高科技装备及先进理论在对抗特殊的高度动员的人民运动中的局限性。   6.行政部门在决策重大步骤前没有同国会和美国人民进行开诚布公的讨论。   7.因为决策者在越南战争问题上向人民解释不力,导致其外交政策缺乏人民的广泛支持。   8.决策者未意识到美国不是无所不知。美国无权按自己的意志去改造别国。   9.在美国的安全未受到直接威胁下,其在越南的行动应该与多国部队配合,并争取国际社会的支持。但美国没有做到这一点。   10.美国没有意识到国际事务中有些问题是没有直接答案的。   11.行政部门不能有效地处理特别复杂的政治及军事问题。这种组织缺陷也是美国在越南失败的一个重要因素。   麦克纳马拉的这些观点代表美国对越战的最新记忆及反省。该书一问世,如一石激起千层浪,在美国社会引起强烈反响。白宫对该书的出版表示高兴,因为麦克纳马拉的观点在很大程度上为当年逃避越战兵役、自称“反对和蔑视越南战争”的克林顿总统(The New York TImes, September 3, 1995, A20),提供了辩解的理由。克林顿明确告诉一位CNN记者说,“虽然这听上去很自私”,但他实在觉得麦克纳马拉的新书为自己的反战言行开脱了责任(Commentary, Vol.99, No.66, June 1995, p.52.)。当年的越战老兵及其家属则对麦克纳马拉的观点感到非常气愤。他们质问道,如果麦克纳马拉认为越战是“大错特错”,为什么等了这么久才说?为什么其当年在国防部长任上时,绞尽脑汁为美国越战政策辩护,并成为该政策的主要制定者?麦克纳马拉该如何向死在越南的上万美国士兵交代?当年对美国的越南政策持异议的或参与决策人士对麦克纳马拉的观点亦不敢苟同,并公开提出质疑。例如,针对麦克纳马拉的所谓美国当年越南政策缺乏相关专家指导这一观点,许多前国务院官员提出反驳。他们坚持美国当时并不缺少东南亚专家,而是麦克纳马拉等人没有虚怀纳谏的修养,不能容忍不同的声音。(这方面的最新批评见Louis Sarris, "McNamara's War, and Mine," The New York Times, September 5, 1995, A17; Thomas L. Hughes, "Experiencing McNamara," Foreign Policy, No. 10, Fall, 1995)麦克纳马拉对此类批评不为所动,坚持己见。(详见麦克纳马拉反驳Sarris的文章: "On Vietnam, Kennedy White House Flew Blind," The New York Times, September 14, 1995, p.26)   毋庸讳言,麦克纳马拉的观点并不全面有时甚至自相矛盾,例如,他在回忆录的最后,表示美国在越南作战八年是出于善良及诚实理由的(Good and honest reasons)(McNamara, In Retrospect, p.333)#FS,但就整体而言,这本书毕竟尚属公正。面对铺天而来的愤怒浪潮,我们不能不深思这样的问题:为什么有如此之多尖锐的批评?美国人究竟接受什么样的越战记忆?有没有一个关于越战的集体记忆?也许美国人对麦克纳马拉新书的强烈反应,如其说是针对该书,倒不如说是对越南战争诸多记忆的折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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